她声音不大，以为只有身边的念夏和荷香能听到。
结果她看到李顺一个鲤鱼打挺的跳起来，还瞪了她一眼。
她装看不见的低头叉水果。
“这苹果可真苹果啊～”
念夏：您要不要听听您在讲什么？
荷香提供情绪价值一向很行：“小姐，听说这些水果都是大老远运来的，种植十分讲究。甚至还请专人给水果每日定时辰弹曲呢！”
顾知秋哇了一声：“雅，太雅了～四舍五入我吃这些水果也在听曲儿。”
荷香耿直的打量四周：“有曲子吗？奴婢怎么没听见？”
念夏尽职尽责。
“小姐要听曲吗？那奴婢去请乐师过来……”
“哎哎哎，不用麻烦，我随口一说的！”顾知秋连忙拽住她。
好家伙，可不敢随便说话了。
念夏能处，有想法她是真能上。
她老实的捧起一大碟糕点吃吃喝喝，叹道：“量给的真实在～还好吃。”
荷香张了张嘴。
被念夏警示一眼，欲言又止。
哪儿是量给的实在，是后厨知道小姐食量不小，特意用的大盘装。正常给客人的，是精致小瓷碟装的呀……
主仆说话间，李顺又输一回。
只是被踹飞的他，这次倔强的拉住一颗竹子，顺势绕了一圈跳回地面。
虽然还在拍胳膊上的脚印子，但起码比躺地上体面多了。
他朝顾知秋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在拍手鼓励，扬了扬下巴，轻挑右眉。
哼哼~
这回没话说了吧？
顾知秋拍完手，扭头端茶：“这个龙须酥甜而不腻，可惜忒容易掉渣了~等下拿湿布帮我擦擦手。”
李顺木着脸挪开视线：“……”
哦，合着是拍糕点渣呢？
罢了罢了，看她作甚。
叶川神情依旧平淡，眼里却多了一丝欣赏。
这小子，基本功打的十分扎实。
一早带他来对练试探就发现了，反应力不慢，这小子主要欠缺与人对打的经验。
确切的说，是与高水平对手对打。
从早上到现在，这家伙输了不知多少次，没一句抱怨和喊累，应对挨打的能力进步飞快。如他所言，肯吃苦有毅力也有些狠劲儿，天赋不错，是个好苗子。
所以李顺喊他师父时，他没再反驳。
已经默认了。
李顺看出他的默许，心里也颇有成就感。
叶川的武功的确很高，尤其是对战经验极为丰富，能得到这样高手的认可，他很开心。
哪怕压着内力一直在挨打，但他确实学到很多刁钻多变的对战经验。
挨多少打都值！
更何况，叶川看似严苛，实则打到他身上是收着力的。
不然，他早躺下起不来了。
至此，那句师父，他也是叫的真心实意。
叶川看他拍完土，眼里依旧战意满满，挑眉问：“再来？”
李顺握拳对撞，眉眼坚定：“再来！”
顾知秋佩服的点点头：“李公子有这样的毅力和拼劲儿，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荷香一脸认真：“考状元也能吗？”
“……”顾知秋梗了一下，老实了，“这还真不一定。”
学习这事儿，也得看天赋的。
古代的状元，含金量不是一般的强啊～
念夏眉眼带笑的打扇子，听她们二人对话，甚觉有趣。
这样悠哉的看了半个时辰，有侍女过来传话。
顾知秋咽下口中的糕点，喝口茶顺了顺：“绣娘来了？那我们这就回房。”
她站起身，看看小桌。
还有一个食盒未动，招呼一个小厮去拿套茶具，顺便把净水添满。
叶川瞥见这边有异动，带李顺过来查看。
顾知秋笑道：“正好你们过来了。我有事先回去，这食盒里的点心和果切未动，你们练了许久，坐这儿歇歇脚再吃东西。”
说完，小厮端着新茶具，提着一壶净水来了。
叶川愣了愣，但也没推辞。
“多谢小姐。”
李顺承情的抱拳行礼，一样道了谢。
“你们忙，不打扰了。”顾知秋冲他们笑笑，重新戴上面纱，忍不住补一句，“打斗很精彩。”
听此，二人都禁不住笑了。
朝他们摆摆手，她端起胳膊转身离去。
念夏落后一步，给那小厮一些赏钱，叮嘱他末了把这些桌椅之类的都搬走收好。
小厮收下赏钱，喜滋滋的满口应下。
念夏朝他们福了福身，这才离开。
李顺瞄着叶川，叶川好笑的过去坐下：“看我干什么？歇歇吧。”
“好嘞！”
李顺眉开眼笑的拿了自己的汗巾和水囊，凑过来坐下，一边儿擦汗一边儿问。
“师父，我表现还可以吧？”
叶川轻嗯一声：“可以。”
“师父，您这功夫是怎么练出来的？”
这话问的叶川沉默了好几秒。
然后惜字如金的开口：“实战。”
只是这个实战，肯定不是他们刚才那种点到为止的程度。
李顺能猜的出来。
他目光晃了晃，不经意的坐到炉边的木凳上，背对着叶川问：“师父这么厉害，还肯屈尊在顾老爷身边贴身护卫。嘿嘿，是不是欠了顾老爷好多钱？”
叶川斜睨他，只能看到个背影。
等不到他回应，李顺轻吸一口气，笑眯眯的回头，像是玩笑的追问：“啊？师父说吧，徒儿不会笑话您的~”
叶川看着他的神情几秒，收回视线，朝椅背一靠。
就在李顺以为他不回答时，他却摇了摇头。
“不是欠钱，是欠了两条命。”
“嚯，那的确不好还……所以才让你做贴身护卫，以此还恩？”
叶川轻笑一声：“不是主子让我做的，是我自愿的。”
李顺点点头：“原来如此。”
他没再多问，叶川也没再多说。
水壶开了，小厮上前沏茶，李顺转移话题问起招式，叶川没吝啬的讲解几句。
直到李顺离开如厕，周遭才安静下来。
叶川捏着一块儿精致的花糕，看得出神。
少时他和年幼的妹妹靠街头卖艺，相依为命。有天单独出行，被人抓去喂了药，被迫练武，被迫踩着尸山成长。
他想活，想知道妹妹在哪儿。
他拼了命的提升武力，招式不惜狠辣，终于有资格单独出任务。查了几年杳无音信，后来才查到妹妹被抓去培养琴技和舞艺，专等着到了年龄送去拉拢达官显贵……
而妹妹，也差点被送给一个嗜虐的混蛋，是被对头顾乘风看不过去，高价劫了胡。
他查到的时候，顾乘风已经帮妹妹脱了贱籍，甚至悉心为她找了个对她极好的夫婿。见到妹妹能脱离黑暗，过上正常的生活，他感恩的无以复加。
如果不是顾乘风，妹妹根本等不到见他就惨死了……
后来顾乘风知道这件事，不求回报，甚至助他假死离开那个牢笼，换了新身份能见光的生活。
叶川叹息一声，咬了口糕点，是甜的。
始于还恩，忠于人品。
他值得自己拿命去护着，也值得世间所有的幸运。
李顺回来，看他一块儿糕点才吃完，笑着朝他扬手：“师父！歇够了不，再来呀？”
叶川侧目。
少年背对着光，笑的张扬又明烈。
他拍了拍衣襟，心口似乎也炙热几分，站起来大手一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