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是真能考上秀才，我一定不拦着这门亲事，风风光光的把玲儿嫁出去。”
吴氏的话，让顾知秋没忍住撇了撇嘴。
风光出嫁是要钱堆起来的，就算同意，这吴氏开出的嫁女条件肯定低不了。
她瞄了一眼李顺，他神色中透着讥讽，应该也觉得这亲事会有波折吧。
王庆升当然知道妻子的性子。
真能通情达理，至于闹得现在这样难看吗？
“那你保证，在嫁女的时候，不提什么非分的要求！”
吴氏避开他的对视：“我是玲儿的母亲，自然是要为她婚后谋算，不提些条件怎么行？”
“我说的是不提非分要求！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话没说完，王庆升就被她推搡开。
“你跟我讲这些没用，等他考上了再说！”
一旁的王素玲眼眶泛红。
她也听出来了。
哪怕书生考上了秀才，娘肯定也会提一些过分的条件来为难。
按照爹的脾性，到时候只怕还有得吵。
“好了好了。素玲娘，有啥话，你先下来说。站井台上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听了这一会儿，没个章程，李金贵觉得头更大了。
吴氏在井边儿闹了半天，先前有好几人拉着不觉得多怕。这会儿就周玉和玲儿揽着她，脚边就是深井，多看一眼都觉得晕。
“那，那我给村长个面子……”
她只想吓唬丈夫，哪里真的愿意把命赔进去？
这会儿村长都递梯子了，顺着下，颜面也好过。
周玉看她小心翼翼蹲身下来，心里骂了好几句，嘴上还是以劝为主。
“你家老四好歹读过书，你得相信他的眼光。他对你家玲儿多上心，还能舍得害她不成？瞧你闹得这一出，要是传到人家耳朵里，黄了好亲事，可有你后悔的了~”
这话说的中肯，听得吴氏心里已经有几分后悔。
“我这不是太心急么？要是玲儿将来嫁的受穷，那日子可跟我似的难过了。”
她闺女要是真能当上秀才娘子，自己在外人面前指不定多神气呢！
都怪老四。
早跟她说还有两个多月乡试，她不就先不闹了么？
吴小宝呵了一声，阴阳怪气的开口。
“我王叔对您什么样子，粗活累活从不让你沾手，自己穿旧衣给你和女儿做新衣……哦，还常听我娘说河边洗衣能看到他。原来这样的日子您叫难过啊？那应该挺多妇人，愿意代替您这样的难过吧~”
“噗嗤——”
顾知秋没忍住笑出声，赶紧捂住了嘴。
她满眼可惜的想，要是刘婶儿也在就好了，战斗力输出肯定比吴小宝强得多。
周玉咳嗽一声：“这孩子……嘴就是没个把门儿的。”
会说话就多说点。
瞥见一边儿脸黑青的吴氏，周玉和围观众人都觉得心里的烦躁散了不少。
哎哟~爽快！
前来围观的村人里，正好有张寡妇在。
她对王庆升格外有好感，比她那喝多爱揍人的死鬼丈夫好了不知多少。盯好几年了，可这男人一直和她保持距离，张寡妇越了解越心疼。
没天理哟，这么个好男人，怎么就没让她摊上呢？
张寡妇本就对吴氏嫌恶，眼下又听到这些言论，气不打一处来。
“我倒觉得小宝说的很对，既然这样的日子你觉得难过又委屈，怎么不和离啊？”
吴氏往声源方向看去，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大骂。
“张君如！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惦记的什么，老四不会看上你的，死心吧你！”
“哟，这么自信，那你急什么？”
看着她跳脚，张君如笑容更灿烂。因为这次王庆升没有丝毫维护吴氏的意思，干坐在边儿双眼无神。
他拿什么维护？
王庆升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些年来的生活片段，他的小心维护和卑微迁就换来了什么呢？
换来了妻子的‘日子难过’，和‘不如不嫁’……
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了。
顾知秋暗搓搓询问李成安。
“那个张君如，你认识不？”
李成安摇摇头：“不熟，听娘提起过。只说她男人病死五六年了，活着的时候对她并不好，老打她。要我说，死了活该！”
哦~家暴男啊，确实活该。
顾知秋深以为然的点头附和：“死得好。那她可以再嫁啊，家里人不催她？”
这个，李成安就不知道了。
吴小宝不知道啥时候凑过来，热情解惑。
“张家恨不得把她给卖出去，怎么会不催？早年硬撮合的都不成，啥歪瓜裂枣都有。后来张姨发狠说谁逼她嫁人，她就一条白绫吊死在谁家。这才消停的。”
嚯~
是个狠人。
顾知秋看了一眼张君如。
她在跟吴氏激情对骂，但眉眼间风韵极好，不像吴氏的泼妇姿态。
吴小宝哀怨叹息。
“其实我觉得，张姨跟王叔挺般配的。”
当初如果王四叔娶的是张氏，兴许跟他爹还能成好友来着。
李成安认同道：“张姨比你那小姑好看多了。”
“吴氏才不是我小姑，我可不认。”吴小宝黑着脸否认。
顾知秋听周婶提过一句，吴氏是吴小宝他爹同父异母的妹妹，但关系实在闹得僵。个中缘由不适合多问。
她拍了李成安一下，他识趣的没再说。
“你怎么跟过来了，不怕卫家趁乱找你麻烦？”
一道清越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
歪头看，是不知什么时候站这儿的李顺。
她无奈的摊手：“这么多人在，他还想把我绑了去？”
李顺看着旁边的成安，压低声音。
“卫家有人来了，在附近，你回去的时候别单独走。”
“我晓得，多谢提醒。”
顾知秋笑了笑，算是领情。
吴小宝冷哼一声：“吴氏再张牙舞爪也没用，我瞧着王叔好像真死心了。这事儿闹得，明天就成无人不知的闲话了。”
李顺幽幽的朝村口方向望了一眼。
也不一定。
顾知秋怜惜的说：“可怜素玲了，好端端说个亲，让她娘闹得乌烟瘴气的。”
吴小宝默默补刀：“你还是先可怜自己吧，有家不能回，爹不疼娘不爱的……”
李成安瞪他一眼，会不会说话？
顾知秋：……
你是懂扎心的。
快闭嘴，再多说一个字我就要闹了。
兴许是觉出自己的话确实伤人，吴小宝识相的转移了话题。
“张姨真厉害，骂人都不带脏字的。瞧把吴氏气的，都跳脚了~”
众人沉迷看戏，沉默许久的王庆升突然开口呵斥：“够了！”
张君如以为自己说的过分了，刚想道歉：“我刚才……”
王庆升敛下眼皮：“你刚才说的都对。”
虽然呛人，但都是实话。
张君如眼梢带起一抹愉悦，容颜都娇俏了几分。
“王庆升！你还敢维护她？”吴氏更气了。
他长出一口气。
面色平静如死水。
若真是维护她，他怎么会叫停呢？
“你想闹就留这儿继续闹，我要回去了。素玲，跟爹走。”
“素玲……”
吴氏看向女儿，但王素玲只是擦了擦眼泪，跟在王庆升身后，一句话都没跟她说就离开了。
“别走，话还没说完呢……”
她怅然若失的从地上爬起来，踉跄得追了出去。
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正主都走了，众人以为没得看了，转身准备回去各忙各的。抬眼却都看到了一辆精致的马车停在路边，一位衣着贵气的男人朝他们走来。
确切的说，是朝着顾知秋。
她疑惑的看着顾老爷，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到此，还满脸激动。
不等她开口，顾乘风就一把将她抱入怀中。
“秋儿，爹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