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怕我?”
谢珏既不回答也不否认,反而将这个问题巧妙避开:“以为我是反贼?”
谢潇知他在顾左右而言他,遂也不再问了:“三哥,在这宫里,良善之人根本都活不下去,我不会管你的私事,只是希望你把握好分寸。”
谢珏将锦靴的样式递给暗卫,吩咐人出宫找人去定做。
“我还要同簌簌天荒地老呢,怎会那么容易死。”
谢潇跺脚:“这是你单方面的决定,不关我的事!”
暗卫无论做什么事都行动迅速,到了第二日清早谢潇就穿上了新的锦靴——火铳放进去之后被牢牢固定,隔层之中还填充了海绵等减震材料,既不会影响正常走路,又不发出任何声响。
谢潇原地起跳,适应着新鞋的重量,谢珏趁势将她的皇子玉冠高高举在头顶,说什么就是不给。
“三哥,你还我。”
谢珏满眼都是捉弄戏谑的笑意,道:“多跳一跳,说不定还能再长高些。”
两人正是玩闹之间,忽有太子亲卫过来禀告,说梁王已经成功购得足量的乌水根,队伍已经进了宫门。
谢潇两人相视一眼,她道:“知道了,我现在就去皇祖母那里。”
谢珏为她梳头别上玉冠的间隙,叮嘱道:“皇祖母无论如何都是长辈,说怎样的话都是当得的,你要小心些,切不可强出头。”
谢潇凝视着镜中男子那俊逸出尘的轮廓,心中反而异常平静:“不管事实如何,我总要试一试将幽闭在王府中的二嫂和孩子救出来。”
“尽力而为便好。”谢珏为她理着鬓角,冠上的宝石在冬天的日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宛如她眼眸中偶尔闪过的锐利,让人不敢轻易直视。
“此役算是帮我,也算是帮二嫂,从今日以后,相信世人再也不会有人胆敢小觑七皇子。”
……
宁静的清晨,伴随着一声震破云霄的尖叫之声,皇宫上下都掩在悲痛之中。
“太子殿下,薨了——”
东宫大门再次开启一个小缝,伴随着里头那洪涛一般的哭喊之声,从里头走出来一位锦衣华贵的年轻皇子。
她每走一步都沉稳有力,周身也随之散发出与生俱来的尊贵气息,与身后那个悲戚喧闹的世界格格不入。
有宫人感慨道:“天命不永,太子终究难抵病厄,就算梁王成功带回了乌水根,也晚了。”
更多宫人面朝东宫的方向跪下,心绪也被东宫里悲痛无比的哭声感染:“宫里头的孩子总是命运多舛,太子正值壮年,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消逝在这一场瘟疫之中,实乃大渊不幸……”
谢潇将阖宫上下的哭声甩在耳后,一进入太后宫中便跪在脚下,满脸哀伤:“皇祖母!三哥他,薨了!”
太后宽袖中涂着洋葱的汁水,老太太闻了闻,也跟着声泪俱下:“自昨夜忽闻舟舟病情危重,哀家这心里就跟油烹似的……没想到还是没能熬过去,哀家那苦命的孙儿!”
梁王谢晋站在太后宫中,神情凝重,目光在太后与谢潇之间来回游移。
他见两人悲痛欲绝,心中虽有些庆幸,但面上却丝毫不显,反而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
“皇祖母,三弟虽然不幸薨逝,但宫中疫病尚未平息,还有许多病患需要救治。乌水根既然已经运到,不如尽快将其用于治疗其他病患,以免更多人受苦。”谢晋忍着悲痛语气诚恳,一心一意为大局着想。
太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舟舟虽然不在了,但宫中还有许多无辜之人。小七,你立刻安排太医将乌水根送入东宫,务必要尽快控制住疫病。”
谢潇擦了擦泪,低头应道:“是,皇祖母,孙儿这就去办。”
谢潇说着要走,然而脚步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她磨蹭了半晌,忽然有一名宫人急匆匆地跑进来,跪倒在地,气喘吁吁地禀告:
“太后娘娘,刚刚抓到一名太监,侍卫说他与凌霜宫舒贵妃身边的宋姑姑有私下交易,两人言谈之间,似乎还提到了东宫的风疫之事!”
太后闻言,脸色骤变:“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人胆敢不哭太子私下里去做什么交易?带上来给哀家审问!”
不多时,两名侍卫押着一名太监走了进来。那太监面色苍白,浑身发抖,显然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他一见到太后就连连磕头:“太后娘娘饶命!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奴才是冤枉的!”
“阖宫上下都知道舟舟是哀家的心尖子,哀家什么都没问,你却先来喊冤。”
太后冷冷地盯着他,声音如寒冰般刺骨:“你与凌霜宫的宋姑姑到底做了什么勾当?东宫的风疫,怎会与你有关?”
太监颤抖着抬起头,眼中满是恐惧:“太后娘娘饶命!是奴才最早发现从御膳房帮厨回来的东明得了风疫的,这个消息被凌霜宫的宋姑姑知道后,他就命奴才将东明调入东宫传染给太子,伪装成疫病在东宫肆虐,太子犯了众怒遭天神惩罚的传说。
东明进入东宫之前还传染了同屋的人,他们死之后宋姑姑就命奴才将这些人带出宫去焚烧,好湮灭罪证……宋姑姑说,只要东宫太子薨了,凌霜宫就能得势,奴才……奴才只是一时糊涂,求太后娘娘饶命啊!”
太后闻言,脸色铁青,问向一旁被反绑跪地的宋姑姑:“可属实?”
“你这个太监好生刁滑!被抓到了就随意来攀咬别人,好乞求太后能信以为真?”
宋姑姑神情闪躲,反咬道:“奴婢实在一无所知!奴婢只是贵妃娘娘身边一个干粗活的,根本不知道东明事前患了风疫,更无权决定东明的去留,事情都是他做的,奴婢根本不知情!”
太监一看宋姑姑推得一干二净,也来反驳:“太后娘娘明鉴!是她说的此次风疫目的在于让东宫太子因此薨逝!还承诺事成之后要给奴才一份钱财,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奴才送回老家去孝敬父母,今早东宫传出太子薨逝的消息之后,奴才就去找她践诺,她竟翻脸不认人,还想要掐死奴才以毁灭——啊!”
太监被一只大脚猛地踹翻,谢晋的脸瞬间怒意横生:“大胆奴才,这宫闱之中的疫病分明就是你蓄意引导嫁祸给三弟的,如今事发竟还敢随意攀咬贵妃娘娘!”
谢晋说着便将脚死死踩住太监的胸口,一副大义凛然:“不杀你,不足以正邪风,好让天下人都以为谢家人整日受恶奴欺负!”
“二哥,现在还没有定罪,你慌什么。”
“宫人们哪里会有那么大的本领去陷害太子。”一抹纤细的身影急踱过来,谢潇从谢晋脚下救出太监,谢晋的腿脚也被迫移开,道:“既然太监不承认,宋姑姑也不承认,那不如找舒娘娘过来对质一番,不就清楚了?”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挥手:“小七你亲自去将舒贵妃请过来,敢下手暗害哀家孙儿的人,哀家绝不饶她!”
梁王谢晋站在一旁,脸色微变。
他上前一步,故作镇定地说道:“皇祖母,此事或许另有隐情,宋姑姑和太监不过是个下人,也未必知道过多内情。舒娘娘有孕在身,听闻还有早产之兆,若是皇嗣有了意外,父皇定也要大发雷霆。不如先审问清楚,再做定夺?”
太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事关系到东宫风疫的源头,舟舟还因此没了性命,哀家绝不能姑息!谁若是心中有鬼,哀家定要抓他问罪!”
梁王心中一凛,连忙低下头:“皇祖母明鉴,儿臣只是担心冤枉了无辜之人,绝无他意。”
太后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