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回府城这边,杜玲珑在府城盘桓了几日,动身前往京城。
凡是玲珑的事儿,赵老六都格外上心,特意跟郑端要了支精锐,中间混上自己人,将玲珑安全送到京城。
杜春枝便打趣道:“如此呵护备至,还得是亲闺女。”
赵老六笑道:“我闺女可说了,要在京城赚大笔银子,让我早些当老太爷。孩子懂事,当爹的能差事儿吗?”
两个人一个练拳,一个做针线,有说有笑的。有小辈在,那就是天伦之乐,没有小辈,那便是相濡以沫。
杜春枝本打算让庆娘一起去京城的,因为庆娘人在济源府,名声已经响彻京都。
京城的贵女时不时打听,济源府那个将词牌做成衣服的裁缝何时进京啊,我们也想穿词牌,可是路途太远,实在是不方便。
一年有十二月,孟大家在京城待上六个月就好,其余月份可以让给别的地方。
孟庆娘得知自己可以去京城,又惊又喜,手头的事务逐渐交给师傅韩秀。可是马上出发之际,府城的夫人小姐听说孟大家要进京,都央着她临走前再给自己做一套。
更有伤心的才女泪眼朦胧,说此一去山高水远,不知何时相见,我以后找不到裁缝做衣裳穿,你说怎么办?
于是裁一阕宾客盈门,上门相求的人不少,都是老顾客。庆娘斟酌一番,决定晚走一个月,一来别让老主顾伤心,另外也可以跟韩秀更好地交接。
毕竟韩秀重回府城,需要时间得到认可。
恰恰在这个时候,京城有飞鸽传书送到,赵老六打开一看,信上只有三个字:上有疾。
他微微皱眉。
上有疾的这个上,指得是圣上。
也就是说,当今皇帝病了。
而特意写在信上的病,绝不是普通病症。
赵老六看着字条,不由摇了摇头。想当年,这位皇侄雕心雁爪,斗败了所有人,坐上无上至尊的宝座。
他逼着自己交出兵权时,是那般头角峥嵘,而且心也黑,手也狠。
帝位果真熬人,只不过短短几年,这位皇侄竟然病了。
能让自己的亲信专程告知,可见凶险。
赵老六百感交集,杜春枝听到这个消息则恍惚了一下——时间隔得太久,竟然将这件事儿给忘了!
原来圣上是这个春节病倒的呀。
上辈子这个时间,杜春枝还在王家受磋磨,心里在惦记宋真卿那个白眼狼,而玲珑,已经没了。
之所以忘了这个重要事件,实在是因为“皇帝”这个词,离杜春枝太远了呀。
杜春枝闭上眼仔细回忆皇帝这场大病,却并没说什么,直到第二天才找到赵老六,郑重其事地说:“我昨晚做了个梦。”
赵老六对杜春枝的梦一向深信不疑,一骨碌坐起来,连躺椅都不玩儿了,“春枝,你是不是梦到了重要的事儿?”
杜春枝点点头,“两个月后,陛下就会……药石无医。”
赵老六神色一凛,“你是说……”
“没错,国丧,江山易主,边境异族来犯。”
赵老六沉默半晌,问道:“新帝是谁?”
“是瑞王爷。”
“既然异族来犯,新帝可会要我挂帅?”
杜春枝摇了摇头,“不是你,领军征战的是云啸将军。大军开拔那天,官员百姓都出了城,跟在新帝身后相送。”
赵老六突然笑了,“结果呢,他可曾退敌?可曾凯旋?”
“两国相持数年,最终大军凯旋,但是云啸将军不知所踪。关于他的传言甚嚣尘上,有人说他死于阵前,有人说他功高盖主,还未班师便被暗杀……”
赵老六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先顾着眼下。国丧四十九日不得穿新衣,更别提买布偶,两样生意必受影响。咱们还养着这么多人,咱们得有成算。”
杜春枝喊来余庆,低声道:“这几日去进批货,带些麻布回来,咱们用得上。”
赵老六嘱咐,“这事儿办得隐秘些,东西拿回来也别声张。”
余庆点头答应,杜春枝又道:“这次还是叫四喜跟着你,春天的衣料就别拿了,多备些盛夏衣料。再过两月,春秋料子必然便宜,到时候再去拿货。”
杜春枝又给京城的玲珑写信,说下个月庆娘暂且不过去,让她尽快将库房里的成衣卖掉,然后继续招人,等京城的作坊开起来,裁缝可不能少。
玲珑这边看完信,虽然不晓得为什么,但马上整理库房,并想了个主意。
她去找英国公夫人,问京城有没有可能举行一场盛大的赏春集会。
英国公夫人笑问:“你想多卖货,却撺掇本夫人搞集会?”
玲珑道:“我爹爹说了,有事就来找您,您会帮忙的。”
夫人心道:表哥人不在,这小姑娘倒是赖上我了。
“每年赏春人都不少,想要达到目的,就得巧立名目。这样吧,国公府出个告示,要收一幅最美的赏春图,邀全城画师作画,出类拔萃者重重有赏!
“这样一来,所有画师都会出门,想要入画的也会好生打扮,至于你们裁一阕能卖出多少,那就全凭本事了。”
玲珑连声答应,转头又拿着绢人去贿赂瑞王府的小郡主。
国公府告示一出,全城画家跃跃欲试,诸多才子也想一试身手。
小郡主第一个嚷嚷起来,“那么多画画的,不知道哪时候就被画进去了,衣裳可不能寒碜。”
其他贵女纷纷应和,小郡主又道:“反正我的衣裳已经订好了,虽是成衣,尺寸却不差的,是最合春韵的桃红柳绿。你们要是想买,就直接去裁一阕罢。”
贵女们都往裁一阕跑,普通人家的女孩也想穿得漂亮,便也来铺子里逛逛,大家都能买到满意的衣裳。
玲珑扒拉着算盘,心里有些小得意,刚巧有人拿了新裁缝的名册来,玲珑扫了几眼,突然发现“吴彩云”三个字。
玲珑心道:我娘叫我留意这个人,没想到误打误撞的,她竟然投到门下。
也难怪,咱们只是雇裁缝,却没说是裁一阕的作坊,她找来也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