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早已是强弩之末,奈何贺俶真的状况更差,事到如今也没有任何退路留给他们了。
于是各自倾力施展手段,再不敢保留丝毫。
不断更换心相的凛至结合古明的太极阴阳图,将所有卦相推至“既济”。
绝亡气息爆发,凛至双手结印,须发狂舞道:“陷仙!”
霎时间,一股宛若天劫命理刑罚的威势围绕莫青祀二人,流光寂灭万物。
残晦以生化死,森罗大阵笼罩整个海平面,渐渐地与下方金色雷池融为一体。
曹空自海底蓄势,等到森罗、雷池两座大阵融合后,将之变化为牢狱炼杀贺俶真。
而古明那吸收剑道真意的一剑也推演完成,除贺俶真剑道外,天地再起剑意风暴。
一直留手的石靖和金甲神人融为一体,以斩断天涯的刀光撕裂着一切。
贺俶真淡然地看着这一切,缓缓抬起右手,以横扫之势挥剑,天地光明骤起;一剑生,清浊分,剑光起始,贺俶真目光所及之地,所有恢宏气象顿时一分为二,视线所及之处,由上至下,天海像被砍成两个横截面。
天地被斩了。
剑气余韵遮天蔽日,将要恢复如常的天地截面强行分开,虚无的极致便可切割刃化一切生灵死物。
天地间唯剑光一色,连同残晦在内的五人已是死得不能再死。
剑光消逝,这场巅峰厮杀在此刻尘埃落定,而做成这件事的贺俶真并无任何情绪变化,好像一切都是情理之中。
三域寰宇自有其意志,待豪华落尽,这片不知名海域及周围天地又恢复如初。
贺俶真手里中溟涬、万载皆散去,又把绿卿从溟涬天地内放了出来,笑道:“事已解决,没得事了。”
绿卿肝肠俱断,绝望哭喊道:“贺郎修为体魄都没了,还说甚么没事?”
贺俶真修为散尽,看着又像是被无数破碎瓷片拼凑起来的瓷人般,布满黑色裂缝;身受重伤,修为散去,比之常人还不如,如此怎能活着,绝非他有命不该死,这是神魂裂缝,魂飞魄散前兆。
绿卿紧紧咬住嘴唇,鲜血直流也恍若未知,她忍住哭声,小心翼翼地触碰他脸庞,想要将自己灵气修为度过去。
贺俶真微微偏头躲过,笑道:“四面漏风接不住嘞,夫人将灵力修为留着,稍后还要再跨越海域回太真洲……”
“不必多此一举。”忽有人来,不惑模样的男子出现,对贺俶真说道:“你反正要死的,不用回了,杜倩有我重瞳翎雀王族传承,我自会带走。”
“去你妈的。”贺俶真苦心经营,故作无碍的姿态在听闻这话后悉数瓦解,忍着神魂破碎的疼痛大骂道:“陨凰山脉一群废物,几万载来连个传承也护不住。而今传承因我夫人道运深厚又自明皇经中显化面世;莫说与你无关,就是与你有关,你也只该让翎雀一族沐浴斋戒,行祭祖大祀、举典礼三跪九叩请我夫人传道;而今不以礼相待也罢,怎敢如此草率夺人?难怪昔年诠言看不上你们这群杂毛鸟……”
“我愿意和前辈走!”绿卿拭去泪水,挤出笑容道:“传承事大,本不属于我,今前辈亲自讨要,我断无占为己有的道理。”她哽咽道:“只有一条,前辈您看,我于显化传承是有微薄功劳在的,能否求您出手救治贺郎?”
因甚么,绿卿一路走来始终不曾施展修为,以力杀敌,就是因同贺俶真获悉昔年陨凰山脉旧事,深知这传承对此时二人来说是个“祸害”,故一直不曾泄露痕迹。
再说贺俶真众仙朝上图,这是他初时大道根祗,又要收拾“旧人间”,没得办法不露出踪迹的,虽后续修出玉京山,可怎料太上仙宫来人,不得以借诠言大道余韵对敌,如此又暴露了。
而今日劫难,相公妻子都不过一个念头,就是要对方活下去罢;先前贺俶真只要绿卿能活,万死亦心甘情愿;而今绿卿要贺俶真能活,离不离开,送不送出传承不在乎的。
中年男子神色不屑,骂道:“你脑子有问题?你个要死之人我因甚要救他?待他来日找我算账么?今日不杀他你就要谢我,至于因甚不主动杀他,而是自己消亡,也算念你有功。”
绿卿神色一凝,昔日“秋水春波湛湛妖,眉目含情盈盈媚”的动人双眸只有委屈不甘,却还要还要苦苦哀求。
贺俶真神色阴寒,眸中满是怨毒,他怎可能忍受绿卿为他求情,又被言语辱骂,当即以撕裂神魂,崩碎整座玉京山,彻底断绝活路为代价,重新将溟涬握在手中。
中年男子及周围天地再度失色,在此精致的灰白中,一道开天剑光斩来;来人扯了扯嘴角,直接闪身躲过,根本不接这一剑,顺手还将绿卿拘押带离。
“这下满意了,连来世也无。”中年男子“略有可惜”地看着贺俶真,说道:“死活与我无关罢,可胆敢以下犯上对我出手,如此就再送你一程。
深幽蓝色光芒炽盛,绿卿身后浮现重瞳翎雀虚影,九色翎羽璀璨夺目,重瞳所见,是显化的两座天地,王道气息如乱流急射,刮起阵天上大风。
“先祖传承,何等天工造化。”中年男子死死盯着重瞳翎雀虚影,目光迷离,可片刻后就慌了,只因受虚影笼罩的女子是要放弃生命,自毁传承。
“因贺郎在,本该随爹娘去了的杜倩又活着;而今贺郎身死,妾也该跟随去了,如此服侍伺候,也算报得救命大恩,成妻妾之实。”
见贺俶真再无活路,绿卿最后以心声对贺俶真说了段话,旋即就要炸毁虚影。
可惜不过妄想。
中年男子随手将异象压了回去,并强制驱散压制绿卿修为,他忍不住骂道:“你个蠢妇人,知道自己在做甚么嘛!”
又转头对贺俶真说道:“都是你这牛鼻子!险些毁去传承,你早些死吧!”
大袖一挥,刹那间,一股浩如烟海的青黑破碎气息涌入贺俶真识海神魂,又使其经脉寸寸断裂,窍穴震荡如擂鼓,心脏鸣金之声随之而来。
“不要!”
绿卿魂散海域,撕心裂肺哭喊道:“我错了前辈!小女知错,再不敢有异心,求前辈饶了贺郎!”
“闭嘴!”中年男子大骂一声,旋即徒手自虚无中撕开条归墟通道,带着她逐渐消失此地。
贺俶真已无力再开口,他如碎瓷拼凑,自然也如碎瓷散落,在中年男子攻击下,由下至上,片片碎瓷掉落,双腿、腰间、胸口……
若琉璃玉瓷抛去天空坠落,日光散射下衍生无数光线,耀眼夺目;奈何天有不测,阴云蔽空,无日光照射,不复煌煌,只听得琉璃玉瓷坠地破碎声。
无数道意散入天地,归墟通道轰然坍塌,中年男子如同流莹划过,拘押着活死人般、眸中再无些许光亮的绿卿掠过天际,消失在贺俶真眼中。
随着绿卿一道离去的,还有古貌古心的道人……
“若世间当真有来生可言,定叫你们悔恨为人……是了,我已经没有来世了……”
“砰!”
最后思绪连同最后一片碎瓷,悄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