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柄神兵,莫要教它蒙尘。”林子枫弯腰拾起剑鞘,将龙啸剑归入鞘中,双手奉与羿天剑。
“此乃我羿家宗祠,你来此作歹?”
“本欲散心,却被一股剑意牵引。”林子枫凝视羿天剑双眸,“悲愤之气,直冲霄汉。”
羿天剑侧首避开目光,“记得你也悟得剑意?”
“粗浅皮毛,不及少主一成。”
“枪意也通?”
“略知一二。”
“妖孽!”羿天剑心中暗惊,只觉当日萧顾城败北,原是不冤。
“何故寻死?可对得起我?”
“我本该死......当死于黎光战场。”
“听闻令尊为申屠军所擒,生死未卜,你便这般弃他于不顾?”
“我......我又能如何......”
“”或许他还活着,正盼你去救他于水火。”
羿天剑默然,双拳紧握,指节泛白。
“我或可为你打探他生死,只是不知成与不成。”
“当真?”羿天剑眼中闪过希冀。
“你须立誓,今日之事,除你我之外,绝不可告知第三人。”
羿天剑略一迟疑,“好,你说有何良策?”
“既如此,便当着列祖列宗的面立誓。”林子枫与羿天剑步入羿家祠堂。
昏暗的祠堂内,烛火摇曳,映照在层层叠叠的灵牌上。羿天剑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目光直直盯着那些刻着先祖名讳的牌位。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坚定:“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羿天剑,今在此立誓,必将今夜所见所闻之事,深藏于心,绝不泄露半分。若有违背,甘受天雷轰顶,万箭穿心,我羿天剑这一房血脉断绝,永世不得超生!”
声音在空旷的祠堂中回荡,烛火忽明忽暗。言毕,他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额头触地,发出沉闷声响。
“可以了,羿少,我信你。”林子枫心中默念:“镜灵,现身!”
一道碧绿幽光自他怀中飞出,落于掌心。羿天剑瞳孔骤缩,只见一面青铜古镜浮现,镜身泛着幽幽青光。
“此物为通天镜,想必你有所耳闻。”
“通!天!镜!”羿天剑倒吸一口凉气。
“你想知道令尊下落,通天镜或可相助。可有令尊贴身之物?”
羿天剑不假思索,将手中龙啸剑递上。
林子枫接过宝剑:“有便好。镜灵,看你的了!”
通天镜凌空而起,先是从林子枫身上汲取日月精华。片刻之后,镜背雕刻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兽,以及十二地支铭文缓缓转动。
镜面射出一道青光,映出一幅画面:一人戴着手铐脚镣,蜷缩在阴暗地牢中。
“爹!”羿天剑失声喊道。
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处门额——仁举城。随即光影消散,通天镜重回林子枫掌中。
“看来是好消息,至少确认令尊尚在人世,只是被关押在仁举城地牢。羿少可知此地?”
“龙华州仁举城,距梅林关不过数百里。”
“如此,你便莫要再寻短见了。好好想想如何救令尊才是正理。我可是耗费一月日月精华,才请镜灵显现此景。本想着靠它寻找我妹妹下落......”林子枫将通天镜运作之法娓娓道来。
羿天剑听罢,感激涕零,竟要下跪拜谢。
林子枫急忙抬脚抵住他双膝:“使不得!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般反倒生分了。”
“我欠你天大恩情,不知如何......”
“若真念这份情——他日江湖相逢,记得请我痛饮三坛玉冰烧便是!”
羿天剑不善言辞,只是重重抱拳一拜。这一拜,重若千钧,其中分量,唯有他自己知晓。
腊月五日,赫连靖臣率四万铁骑,兵临璟陇城下。同日,玄龟关联军进军阳华城。
“赫连靖臣意欲何为?摆开阵势,却不见来攻。”二长老羿镇宏扶着女墙,眉头紧锁。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羿镇志淡然回应。
残阳垂至涟桦岭断崖,四万玄甲已吞没整片旷野。覆面铁骑沿结冰护城河排成楔形阵,每匹战马额嵌玄铁鬼面,斜阳穿透面甲眼洞,在城墙砖石上投出万千猩红光斑。
中军三十架巢车在尘土中投下参差阴影,形如巨兽嶙峋脊骨。弩手们正给炮车、床弩绞弦,牛筋与柘木摩擦声压过朔风呼啸。
最前排刀盾手齐刷刷单膝跪地,玄铁盾边缘磕碎冰碴,露出后方三百架闪着孔雀石绿光的猛火油柜。
“击缶!”赫连御彪一声令下,八十面夔皮战鼓齐鸣,震得城砖缝隙里的陈年苔藓簌簌脱落。步兵营两万人以枪柄顿地,冻土表层炸开蛛网般的白霜裂痕,惊得城头箭楼檐角悬挂的黄铜惊鸟铃齐齐迸裂。
暮色被这声浪撕开缺口,照见攻城塔顶端的连环弩机正在校准仰角。那些包铁轒辒车下隐约露出暗红色抓痕——那是前日被生剥了皮的俘虏们,用指甲在底板刻下的诅咒。
当最后一缕天光掠过军阵时,人们才发现这支铁流并非纯粹玄色。每片甲叶边缘都淬着金线,远远望去仿佛乌云镶着将熄的余烬,又像无数鬼火正在吞没璟陇城的咽喉。
申屠军中,赫连靖臣高踞三丈軘车之上,左手轻挥:“去喊他们出来玩玩。”
一员将领纵马至护城河边,朝着璟陇城大喊:“羿家的缩头乌龟,赶紧出来与你申屠军爷爷过过招!”
“羿家不是号称岭南三大世家之首?”申屠军五品中郎将用三尖两刃刀指着城上,狼首护肩在朔风中叮当作响,“怎么羿家子孙光会守城,连支响箭都不敢放?”他身后的重甲骑兵齐声哄笑,惊得城头寒鸦乱飞。
城垛后,二长老羿天宏按剑的手背青筋暴起,白眉下脸色涨红,低吼一声:“竖子安敢辱我家门!”话音未落,抄起身旁子弟的白铁戈,运力一掌击中戈尾,那铁戈如离弦之箭,破空而下。
中郎将见状,施展五品武者全力,刀刃自上而下劈砍。只听“铛”的一声,兵器被震开,飞戈轨迹偏移,插进中郎将右侧冻土,尾端犹在震颤出残影。
中郎将心中暗惊:“好险,险些丢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