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都外演武场内,今日之前满墙满瓦本是大红色,但仅一夜间那漫天的红便褪了色,只剩下了满眼的惨白。
演武楼上香堂之内,满是身着素衣掩面落泪的汉子。
香堂正中间一圈儿白花拥簇的是樊天机的红木棺材,香烛不断的燃烧一支接着一支,香灰从高处坠落了一次又一次,堆叠在供桌上成了一个小山堆。
太仪跪在众人的最前方,樊天器跪在身左的一侧,再往后便是无双加之其他十几位闭关弟子。继续向后看去是几百个汉子,从香堂内到演武楼的台阶上,一直跪到了演武楼下的黄土武场中。
演武楼上的每一集青石阶梯上都跪着几个汉子,他们每一个人从头到脚被白色所覆盖,披麻戴孝连带白幡一样不缺。远处看去俨然一条白色长龙自演武场上盘踞至屋内一般。
香堂内的众人无一不是眼眶泛红低头默哀跪在堂内一言不发。
正当少阳派众人围在香堂为樊天机哭灵发丧之时,演武楼外缓缓走来了几个人,领头的从楼下领了一条白色绸布系在了腰间,一脸神情肃穆地端着圣旨迈着小碎步走上了楼来。
不等有人上前相迎,来者站定身后便展开手中的黄绸缎子,用着尖细的嗓音努力的大声道。
“少阳派掌门接旨。”
香堂在内的众人听到来人是皇宫里的人前来宣旨,纷纷抹了抹泪调转方向跪地接旨。
太仪拍了拍身上,起身走到那公公的面前,客气地拂袖行礼后跪地听旨。
宣旨太监看到太仪跪到了面前,便清了清嗓子拿过圣旨开始念道;“应天顺时,兹受明命,我朝大司马樊天机,一生为国为民,忠勇正直,恪守本分。今被东魏奸人所害,寡人悲痛万分。爱卿之死,是朕之损失,更是天下百姓之损失。今特追封爱卿为忠勇侯,享诸侯之葬仪,以慰国之重臣。追思爱卿之时,更愤之东魏暴行。寡人痛定思痛,决定举兵伐之。今少阳上下,应当为国分忧,诛杀奸人,报此国仇,义不容辞。钦此。”宣旨太监念完之后,将圣旨一合双手递给了太仪。
“太仪接旨!”太仪双手接过宣旨太监递过来的圣旨,一脸正色的说到。
宣完圣旨的宣旨太监绕过太仪身旁,来在了樊天机的棺材边上,拱手作揖对着樊天机拜了一拜。转头对着太仪说道;“太仪掌门刚刚接过少阳派掌门的位子是件喜事老身本该道喜,只是这樊大人为奸人所害不幸过世,老身便......还请掌门莫要怪罪,也请一定节哀啊。”
“六公公严重了,家师遭贼人暗算驾鹤西去,少阳派上下无一人不悲痛,三年内都不会再有喜庆之举。所以公公不必客气,少阳派上下已然全都承了公公的情,更会将陛下的恩情铭记于心。”太仪拱手道。
“太仪掌门深明事理,陛下一定会很欣慰的。”六公公看着太仪意味深长地笑着说道。
“能为陛下分忧是我们做臣……大魏子民应该做的。”太仪拱手作揖。
六公公的笑容稍稍凝固了片刻,随后又笑呵呵的接着说道;“太仪掌门谦虚得很!老奴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太仪掌门能……”
“六公公何来请字一说,您吩咐就好,您吩咐就好。”太仪此话一出让香堂内的众人听得很是不舒服,堂堂一派掌门纵然没有一官半职,竟然对着一个宦官如此低声下气,汉子们听到这话后先是一阵惊讶,而后再瞧一眼太仪冲着那宣旨太监说话的神态样子,便对太仪这个掌门开始有了些许不太服气。
“老奴与忠勇侯生前十分要好,还记得忠勇侯当初不止一次地帮过老奴。唉,这份恩情老奴一直铭记于心,所以……所以请让老奴瞻仰瞻仰忠勇侯最后的遗容,让老奴好生的再送一程罢。”
六公公说完便伸手摸向了樊天机的红木棺材。
“嘶……这哪里是要瞻仰遗容,分明就是要开棺验尸啊!”少阳派的门徒们窃窃私语着,跪在众人前方的几个关门弟子瞧着六公公的架势纷纷瞪圆了眼睛,就在无涯欲要起身制止的时候无双率先站起了身挡在了六公公面前。
“嗯?这是什么意思?”六公公停下了手上动作,扭过脸去看向太仪。
太仪咋舌,他瞧着无双和少阳派众人的反应皱起了眉头。此时的他若是让六公公开了棺椁验了正身,那么他的掌门之位日后必定坐得不会再踏实,但若不让六公公验……
正当太仪两难之时,樊天器为他解了围。
“无双!不得无礼,六公公无非是想瞻仰遗容罢了,想必师兄在天之灵不会介意,退下!”樊天器此话一出又引得堂下众人一番议论。不过樊天器并不在意这些,他只是神情严肃口气坚定地呵斥着无双退下。
“可……”无双想要说些什么,但却被樊天器一声呵斥给坚决地打断了。“我叫你退下!”
无双手里握着拳头藏在身后,紧闭着嘴巴长吁了一口气低着头回到原来的位置,狠狠地跪了下去不再抬头看着。
“六公公见谅,小孩子不懂事也完全是出于一片孝心,还请公公见谅。”樊天器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说完还向身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太仪没想到樊天器会帮他解围,不过他倒没去细细琢磨,只是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下正好称了他的心意,现在全部少阳派门徒的注意力都到了樊天器的身上了,没有人会再去注意到他太仪是如何处理这件事的了。即便到了最后门派内私下传出流言来,这件事情也怪不到他的头上,致使少阳派颜面尽失的责任也全都是他樊天器一个人的了。
“樊长老严重了,呵呵。”六公公说着一只手摸上了樊天机的棺材盖子,两只手指翻到了盖子的侧沿,看似轻轻地一推,却把整个棺材盖子直接推过了大半,樊天机完全没有了血色的惨白的脸孔赫然露了出来。
少阳派地一众门徒跪在香堂下,所有人无一不是双拳紧握地瞪着六公公。如若下一个瞬间六公公再做出什么过分举动,怕不是整个少阳派门徒都会一拥而上跟六公公拼命。
六公公装模作样的哀悼了一番,在确认了棺椁之中的人是樊天机本人,且真的是身死无疑了之后,他便没再做过多的停留。简单地几句寒暄之后,六公公在整个少阳派门徒的愤恨目光中,径直走出了香堂离开了演武场。
送走了六公公之后,太仪望着香堂内的众人思索了一番,随后走到了樊天机的棺椁面前慢慢地将棺材盖子合了上去。回过身子来得太仪咳嗽了两声面对着少阳派的众人说道;“陛下没有忘记师傅,没有忘记我们少阳派,我们定要承了这份恩情。应陛下之命讨伐东魏狗贼,为先师报仇!”
太仪说完还不忘将圣旨高举至空中好让众人看得清楚些,香堂在内的众人没有一个人说话,整个香堂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只是静静地看着太仪,突然不知谁喊了一声;“伐东魏,报大仇!”这句话一喊出来,便犹惊雷一般炸开了锅,紧接着众人也纷纷的挥拳一齐喊道;
“伐东魏,报大仇!”
“伐东魏,报大仇!”
“伐东魏,报大仇!”
香堂在内的众人一起高声呼喊着,整个香堂内的愤怒情绪瞬间便被挑了起来。太仪见众人齐声应和了起来,嘴角微微地抽动了几下。待众人喊过几遍之后太仪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
“师傅临终前说了,害师傅性命的是东魏的武林高手,青玉十三娘!”青玉十三娘的名字才刚一从太仪的口中说出,香堂内的一众门徒便纷纷议论了起来。
“竟然是她!”
“我们两派无冤无仇他缘何要害师傅?”
“你傻啊,肯定是听了东魏狗皇帝的命令呗。”
太仪听见了底下众人的议论,刚想说话却被无双给打断了。“掌门师兄,无双请命出行东魏,讨伐狗贼为师傅报仇!”无双义愤填膺拱手说到。
无双的请命此时显得十分应景,跪在地上的其他人听了,也一同纷纷效仿无双请命讨伐。
太仪瞧着十分高兴,刚想说什么却又被樊天器打断。
“你这小子,什么功夫都没学到,还妄想给掌门师兄报仇。别等到了东魏再给师门丢人了,让江湖同道,笑话咱们少阳派。”樊天器起身走到了无双身旁,拍了拍他的脑袋说到。
无双涨红了脸想要辩解什么,可刚一起身便被樊天机却伸手将他按了下去。
太仪咳嗽了两声示意众人安静。
“咳咳,好了。派谁去讨伐东魏狗贼给先师报仇,还需从长计议。眼下将师傅入土为安才是当务之急。”
众人听闻后不再作声,纷纷面对着樊天机的棺材跪地磕头,香堂外也响起了唢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