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微饶有兴致:“哦?什么可能性?”
萧重渊一字一句:“陆家的态度。”
白明微恍然大悟:“陆家不卷入这些纷争,只是安分地守着西边关隘,若是陆昀华不想做皇子妃,越王殿下可是一个很好的幌子,那么陆家与越王殿下也算是各取所需了。”
萧重渊颔首:“正是如此。”
白明微把纸条扔进火堆,看着纸条付诸一炬。
她道:“这信上的最后一道消息,便是忍冬已经到玉京城,现安置在白府的别院当中。”
萧重渊默然不语。
白明微伸了个懒腰:“在我离京后,阿一便不再以你的身份出现,以免让人发觉有两个风军师。”
“日后恐怕也得减少阿一代替你的次数,否则忍冬一定能够发觉。等她给你施针过后,或许可以送她去北疆投奔黄大夫,那毕竟是她的亲伯父。”
“黄大夫无儿无女,他一定会待忍冬好。而且他有一身本领,传给忍冬也正合适。”
萧重渊没有立即言语。
白明微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在想什么呢?”
萧重渊很认真地开口:“明微,我认为应该直接把忍冬送到北疆,她性格乖戾,与她产生过多的交集不太好。”
“又或者可以把她送回西楚,寻个由头托付给信得过的人,我总觉得留在身边,早晚会出事。”
白明微认真考虑了片刻,随即开口:“不着急,回到玉京城后,先让大夫看看你的眼睛,如若不急着施针,便直接送走。”
萧重渊点点头:“都依你。我只是……”
白明微含笑:“你只不过是担心她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但碍于护国大将军一家的恩情,你无法对她狠心处置。”
萧重渊面露忧色:“我担心的是你,担心她伤害你。”
白明微捏着他的袖子拉了拉:“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也担心你呀……如若你有复明的机会,我不想你失去。”
“倘若有一天,你能用眼睛看世界,而不是通过去听、去摸、去闻感知一切,你的生活一定比现在方便很多。”
“所以当时我才会让阿五带着忍冬回玉京,就是为了让她在必要的时候为你施针。”
萧重渊哪里架得住白明微这样的小动作,严肃的面庞很快就变得温柔。
他无奈摇头:“真是服了你了,我听你的便是。”
白明微噙着笑意,目不转睛地看着萧重渊。
气氛渐浓。
“嘎吱!”
忽然传来枯枝被踩断的轻微声响。
紧接着,便是“砰”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响声。
小白貂迅速掠出去,可很快便传来“吱吱”的声音。
白明微道:“你在这等着,我出去看看。”
萧重渊拉住白明微的袖子:“小白说外头有一名重伤的男子,小心些。”
白明微随手捡起一把剑,握着走了出去。
不多时,她便扛着一名男子的手臂,搀扶着男子进来。
她把男子放在火堆旁,向萧重渊伸出手:“药酒。”
萧重渊把皮囊酒袋递给她:“少灌点,他的身体承受不住。”
白明微点点头,拔了木塞。
一股浓郁的酒味扑鼻而来,溢满破庙。
小白貂很是陶醉,抢了木塞抱在怀里不放。
这时,白明微才有时间打量伤者。
约莫及冠年纪的男人,浑身伤痕累累,一双脚更是已经腐烂,蓄满浓疮,想来是寒冷以及长途跋涉,令他的双足变成这副模样。
再看他的手臂和膝盖,以及那脏得辩不出颜色的衣裳,可知走不动的时候,他也曾时常在地上爬行。
白明微眉头蹙起:“他伤得很重,甚至比七哥当时伤得还要重,即便是逃亡,也不至于落到这副模样。”
萧重渊问:“在他身上有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么?”
白明微摇头:“身无长物,唯有薄衣一件,破布似的披在身上,勉强能够遮羞。”
萧重渊闻言,没有再问。
他从布袋里翻出小碗,把饼撕碎放入碗中,再倒了温水进去泡着。
白明微道:“不用这么麻烦,他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你在这看着他,我进城去请大夫来看看。”
萧重渊摇摇头:“不用去了。”
白明微疑惑地看向他:“什么?”
小白貂正挨在男人的胸膛,倾听男人的脉搏。
它抱着酒塞,摇着小脑袋。
萧重渊解释:“他已经在弥留之际,或许会有回光返照的些许时间,让他吃饱了再走吧。”
白明微闻言,落在男子身上的目光,有几分怜悯。
她应了一声:“好。”
也就在这时,男子竟真的醒了过来。
他看了看火堆,又看了看白明微和萧重渊,一脸茫然:“你们是谁?我在哪里?”
白明微轻声回答:“我们只是路人,你刚刚昏倒在外边,我把你扶了进来。至于这里是京畿和青州的地界,过了前边的镇子,就是京畿地界了。”
男子闻言,浑身颤抖。
那不是寒冷,而是激动。
他张了张口,沙哑的声音挤出来,如同破烂的风箱:“京……京畿地界,那我……那我很快就能见到兰花儿了。”
白明微不解:“什么兰花?”
男子喉咙哽了哽,分明濒死状态,却依旧礼数周全:
“回恩公的话,兰花儿是我的妻子。对不住了恩公,我……我的眼睛已经快看不清了,不知道你们的样子。”
“你们要是有什么指示,就用声音告诉我,如此我就不会失礼于恩公。”
白明微默了默,问:“你家在京畿地界的什么地方?”
京畿地界。
男子已经处于弥留之际。
不管是京畿地界的什么地方,只怕也没办法活着回去了。
明知这个结局,白明微却还是问了他的故乡。
男子从破碎的喉咙中挤出地名:“槐……槐树村。淇水县杨柳镇槐……槐树村。”
白明微眼眸骤凝,盯着男子:“你几岁了?”
男子磕磕绊绊地回答:“二……二十一。”
白明微不假思索,握住男子脏污的肩膀,把真气输进去。
她一边输,一边说:“据我所知,淇水县三年前有过几次征兵,但凡十四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丁,都必须应征入伍,你是从北边逃回来的,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