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说得热闹,唾沫星子飙飞。
“李哥儿你是没见到那个场面,锦衣十二卫的千户全部出动,指挥同知带队,浩浩荡荡。”
一人拿肘尖碰了碰赵笙,眉飞色舞。
“那一水儿的斗牛服,啧啧,盘靓条顺,腰间配着的金鱼和绣春刀咣咣作响,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说着说着,这人一副艳羡神情,真抬手擦了擦嘴角。
来到锦衣卫,谁不想穿着那一身漂亮衣服,再带着官府发的绣春刀。
那可是能传世的啊。
可惜事不如人愿,他们来锦衣卫这么多年,还是在诏狱厮混。
倒不是说诏狱不好,起码这里好捞钱。
只是这里捞的钱,若是没眼力见,指不定哪天就得全吐出来。
出了锦衣卫,去了南北镇抚司,抑或是其余十二卫,就大为不同。
众所周知,锦衣卫捞钱,那可是明目张胆的啊!
“你也不用跟李哥儿说这些,人家是小旗,来诏狱走个过场的。”
旁边一人朝赵笙笑道:“李哥儿日后若是发达了,还望多提携小弟。”
另外一人却不合时宜来了一句:“咱们这儿,不也有个在诏狱待了三年的小旗吗……”
一时间,场面沉默,随后被人打着哈哈就过去了。
赵笙也不气恼,只是怅然若失地望向诏狱深处。
那里的地牢,原本关着一个长相六七十岁,实际却只有四五十岁的先天宗师。
可现在他却不在了。
“那先天宗师在诏狱关的好好,为何要突然提走?不怕他暴起出手,逃了出去?”
赵笙收回目光,心中不解。
被人称作大话精的那人及时接话。
“你不知道吗?何千岁明日就要出兵九边了,听说宁王那边的叛军跟北境狼族有勾结。
何千岁上奏陛下,要拿先天宗师祭旗,壮我军势气,让那些妄逆之徒看看,这就是不忠不孝的下场!”
大话精感叹道:“不知何时,我才能有如此威风?一统三军,刀斩宗师!”
前几日何千岁办誓师大宴,他本摩拳擦掌,想要大展威风。
可惜同僚怕他误事,硬生生将他按在诏狱。
这让大话精生气了好几天,只能在这里大展宏图。
“就你这胆子?刚刚先天宗师被抬出来时,我看你吓得胆都要破了。”
旁边一人嘲笑他。
大话精红了脸,嘴里念着:“什么叫吓破胆?我那不是,是……是安不忘危。”
诏狱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得了,得了。”
嘲笑他那人摆了摆手,感叹道:“先天宗师走了也好,不然关在这里,成天怕出事。”
所有人都感同身受,唯有大话精不屑一顾。
然后被人打了出去。
知道了原因,赵笙便不想再听,去伙房领了餐食,回到房间去了。
“你今日说不用再送饭下来了。便是已感受到死亡将至吗?”
赵笙坐在房间内,神情沉重。
或许先天宗师真有奇异,能感受到别人感受不到的东西。
赵笙感到一些伤感,但他也没想过要出手救先天宗师。
现在的他,连后天七重都不一定打得过,还想救先天宗师?
他没那么傻。
吃完晚饭,夜色早早降临,房间内点着灯盏。
外头寒风凛冽呼啸,从门窗缝隙中涌了进来。
灯盏火光微弱,风一吹来,摇摇欲灭,扯动人影。
赵笙侧身躺下,将脸藏在阴影中。
“江南好,最好是红柳……”
他念着陈宗师这句话,不禁握紧了拳头。
一定要变强!
外头寒风更甚,将屋内的灯都吹灭了。
黑暗彻底降临,赵笙闭上眼睛,早早休息。
第二日,凌晨。
乱葬岗内。
有几位黑衣人面带厚布,手拿铁锹掘坟。
“找到了,是杜千户。”
一人停下挖掘,看着坑里那面容枯槁发黄的尸体。
泥土散落在他的脸上和头发里,他睁大双眼,死不瞑目。
但黑衣人像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也不惊吓,带着厚棉手套,将杜千户的尸躯从坑里抬起。
好轻,就跟一床被子一样。
众人惊讶,将尸体放到担架上,抬到一人面前。
“千户大人,杜大人找到了。”
这人正是那时与杜千户联手查案的李千户。
他与杜千户同样是北镇抚司之人,有数十年的同僚情谊。
看着老友凄惨死状,李千户不禁兔死狐悲。
若不是自己那日恰好有事,逃过一劫,那被埋在这里的,是否就多了自己一个?
“不,若是我在,老友伱不会输!”
李千户眼眸阴沉,抬手招来自己身后的两个仵作,自己也带上厚棉手套,一同检验老友尸身。
“经脉寸断,是中了裂心断脉毒。”
一个仵作抬头说道。
“真气死前尽失,一身筋骨皮脆若朽木,难道是被灌了摧元丹?”
另一个仵作也抬起头,目光惊恐。
“不对,只是似是而非!”
李千户坚定说道。
“真气尽失,气血枯竭,不剩一点,就算是摧元丹也没有这样威力。”
他抬起头来,神情凝重,脑海记起来什么,却又看不太清楚。
凌晨,一只蝙蝠归家,扑棱着翅膀在上空飞过。
李千户双瞳收缩,脑子像是有一道雷光劈过。
“我想起来了,那日死去的十八缇骑,也是真气尽失!”
“那次或许是吸取他人真气的武功,与这气血枯竭样,还是大有差别。”
一位仵作提醒道。
“不是说他是妖怪吗?妖怪总有狠厉手段。”
李千户冷笑,十分笃定。
杀了十八缇骑和杜千户的,肯定就是同一个人。
“家贼?还是混入了诏狱?”
李千户转头对身边的下属说道:“查查看,这一个月来,有谁新去了诏狱。”
下属拱手,转身小跑而去。
李千户低头凝视杜千户,喃喃道:“老友,我定会为你报仇!”
天边泛起鱼肚白,冬天的太阳没有一点温暖。
“给杜大人找个风水宝地,好生安葬。”
他交代好,转身走出乱葬岗。
有一人从远方着急跑来,见到杜千户后,大声喊道:“千户大人,何千岁那边出事了!”
李千户脸色骤变,提刀便走。
诏狱,赵笙起身去打早饭。
刚走下去,就看到下面跟炸了窝的蜜蜂一样。
“发生何事?”
赵笙拉住一人,见他手里拿着黑底金纹的飞鱼服,手中拿着绣春刀。
“出事了,何千岁那边出事了!”
他压低了声音,道:“有叛军混入京城,试图劫走那个先天宗师。”
“有何千岁坐镇?哪方宵小敢闹事?”
赵笙心中一颤,面不改色问道。
“可谁也没想到,那先天宗师竟然自己自爆,炸伤了何千岁,现场乱成一锅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