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孪与那和尚交换了眼神,便只身走入了那虚无之中。
“所以你确定了吗?”文殊依旧不忍心,从后面叫住了他,“你要明白,你这么做的话,自己便会魂飞魄散,你又何必为了一个已经不爱你的女人,去牺牲自己呢?”
敖孪停顿住了脚步,没有说话。
“你这么做,她领你情么?”敖孪蹙眉冷斥道,“就算那林金烽是你百年之前的执念所化,他如今与江毓璐的恩恩怨怨也不是你能管辖之事,如今你这般又是何苦?”
文殊第一次,说了那么多的话语。
“佛者,怎会明白凡世间的纠葛,我当初若不是受你点化,也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罢了。”敖孪轻叹出声,眼角略微有些湿润,“数百年前,我被兄弟误会,被父亲遗弃,为了这苍生天下的太平,我落得一个孤家寡人的下场,后来遇到海瑶,我以为我再也不会独自一人了。”
“可我守护了百年的天下苍生,最终将我的海瑶置于死地,我连,我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他缓缓回头,双眸空洞极了,“这就是你千年来守护的苍生?”
文殊心中一颤,语气比刚才要平静上了许多,“你要明白,这天下之间的不公与不幸,要比你所知所闻,多的太多了……”
敖孪心下已定,迈步向那虚无之光中走去,“待我修为散尽之后,他们便能安然地回到那个世界去了吧。”
文殊松开了紧紧皱着的眉头,连连摇头道:“你这又是何必的……有的人,注定便是那般的结局,不在同一世界的人,又如何能有完美的结局呢……”
“那就以我的命,来换她们一个美好的结局。”
他浅笑一声,化身黑龙,迈步朝那光芒之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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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金烽直直冲向中越帝。
“救驾!快来救驾!”
无论中越帝如何哭喊,埋在暗处的士兵们,好似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怎么回事?”
“都被杀光了?”谭巳卉挥刀而起,冲向林金烽,却被独孤挡下。
二人进入缠斗。
“你打得过么?”林金烽一面追上逃跑的中越帝,一面还不忘调侃费力应战的独孤。
“少废话,不就是缠斗么?”独孤底气十足,一旁瑞昔见状,也加入了战斗队伍,
“瑞昔?”谭巳卉惊愕地连连后退。
“抱歉,为了**姐,得罪了!”瑞昔腾空而起,向四方散出绿叶,瞬时藤蔓化地,荆棘满布。
林金烽追上中越帝,“记住,且莫轻敌,还有,带着我的奉告去见阎王吧。”
他顺而拔剑,锋转刃利,力一出,剑端已刺进对方胸膛,淌出的鲜血,还有温热,附着在剑上的冰冷,已是无言的默哀……、
永远,不要轻视自己的敌人。
山那边,微微透亮,已被乌烟染得漆黑的一片,厮杀声,马蹄声,破甲声,交杂在一起,卫国主力军势如破竹,发动了一场毫无预兆的斗争,没有鼓声,是计谋与计谋的较量,没有军心,士兵有的,只是一颗颗渴望平安归家的心。
血雾飞满他的眼,手上的剑从未停止过,胸口中的起伏再也不是为国争功的雄心。他要的,是她能平安,她能快乐。
杀戮,从未停过。远方呜咽的大雁,更替着一个朝代的衰败,另一个朝代的崛起。这一战,他们毫无悬念地胜。
北渊军以排山倒海之势瞬间混杂在两军之间。中越队伍已是溃不成军,连连败退,将军早已携人逃跑,这注定的局,宋军为何这时突然出现。
独孤跨上马,肃杀的眸死死凝视着突如其来的第三只军队。骏逸的脸,刹那间阴沉下来,剑柄之上的手愈渐冰冷。
此时加入混战,并非是件好事,是来坐收渔翁之利的。
一念想,他急转缰绳,调头,向主战场飞驰而去……
阴晦的天,血红的地。是树叶摇曳的吱吱声还是无数孤魂的幽怨生。战争仍在持续。损失惨重的北渊,迎来了新敌——南赤军。
好个坐山观虎斗,中越所剩无几的军力,被压住了生命最后一口生息,后方无援,前方是一批批如狼似虎的敌人。
他驰马飞奔,在一具具血流不止的尸体上,前方谁?他分不清,心头绞痛令他无法忍受,朝廷重任的将军,早已弃下残兵匆匆逃去。
为何,普天之下庸臣当道。为何,他誓死效忠的国家静默在旁。他,是在孤军奋战吗?
“皓翾!皓翾!”血雾之中的素素白衣,是她,那个破开重重拼杀的人,抛下一切奔他而来。
其实,一直只有她。
苍涩的嘴角,在无力之中,勾抹出一道有力的微笑。
那刻,她的后方,是整队待发的毒箭阵,他们这些残兵败将,终是要被命运歼灭的。他心中一横,挥向狠狠一边,向正朝自己驰来的白影飞腾而去。
两马交错间,他脚一蹬,弃马,身子辗转至佳人身后,他贴着她,手抢过一边缰绳,另一只手持剑,化剑为刀,砍杀着马下那一些扭曲的面孔。
“我们被暗算了!南赤军队已经朝这里赶来了!”她一并持剑,两人想杀出一条血路。
“我知道。”他握缰的手越发紧绷。
“那我们怎么办……”她的声音在颤,很颤,她不怕死,但她隐约感觉,将要来临的,比死亡更可怕。“我们会分开吗?江翌你回答我。”她颤抖着,泪落,音哑。
“放心,不会。”他将下巴抵在她肩头,后方已经传来齐齐拉弓之声,他贴紧了她的后背,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感受她肩头的温存,他仍笑,却又严肃起来,道:“阿黎,把马夹紧缰绳抓紧,像我当初教你的一样,我们要杀出去了。”
她很听话,按着他的话做得谨慎。她以为,他们真的可以杀出去。
箭阵,在后方的呼应下,脱离张弓,向他们这些残兵飞射而来。
他心一沉,嘴角仍带着浅浅笑意,后背传来,麻木钻心的痛楚,她盯向前方,只感觉后背一凉,似乎后头无人,恍惚间,只听见“活下去”这若有若无的三个字,她心头一惊,想回头看,胯下的马突然受到什么刺激,疯了似地向前飞去,她的大腿,不知何时已被他固定在了马鞍上,回头……
他为她挡下万箭毒阵,废尽他的功体,为她挡下她后方的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