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台。
雪碧渊远远地瞧见落花走了过来,挑眉问道:“还想来一局吗?”
落花微微摇头,“棋局而已,太过执着,反而难分胜负。”
雪碧渊轻笑一声,站在观星台的边缘,望着茫茫上空,道:“你想问什么?”
落花上前几步,与雪碧渊并排而立,“天魔神功。”
雪碧渊缓缓道:“你想知道,为何自己会习得这一神功,又为何功力会时有时无?”
落花没有做声,心中已然默认。这个神女传人,或许真有观星算命之能,又或许能够看透人心。自己所猜所想,皆逃不过她一双慧眼。
雪碧渊缓缓道:“我只能告诉你,天魔神功是这世间最强的功法。此功法的精义就是唯我独尊,它以绝强的杀气而闻名于江湖。一旦运功,杀气便起,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更是遇杀则杀,让人防不胜防。而它更高明之处在于感知力,不但能够感受到动的人或物,还能感受到静止或是无形的生命。就像是花开花落,蛹虫蜕变,这些都是寻常内力感受不到的。”
听到这里,落花才恍然明白。难怪,自从得了这一身古怪的杀气后,听力,视力,还有感觉都强了很多。
“那为何会被我习得?”
他也曾想过,会不会是像灭绝神掌一样,经过引渡真气传给了他。然而,印象中,自己并不曾接触过这一神功。此时,他想到了初见水连环时的情形,那时连环说,他体内存在两种内力,其中有一种内力在他跟孟凡尘习武之前,就已经存在于他的体内了。
自被孟凡尘带回武林庄之后,他就不曾接触过任何人,那么这种内力,只能是在去武林庄之前就存在了。据农牧夫所说,那时,他不过才一个多月大。那么小的孩子,又怎么可能修习内功?
“这个问题,或许只有楼仲丛才能回答你了。”雪碧渊转首看向身旁的落花,眼中带着一丝不明的笑意。
落花反应也快,问道:“你的意思是,他还活着?”
“你不也确信他还活着吗?”雪碧渊反问一句,见落花盯着她,又道:“我只知道,映照着那两个人的星星,还很明亮,所以,在这世间的某一个角落,他们一定还有气息。”
“两个人?”落花眉目一闪,喃喃道:“还有一个人,是别应天?”当年,这两人是一起失踪的。
“正是。”雪碧渊缓缓道:“我的小师叔。”
两个人?落花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似乎在某个地方,有什么即将被他抓住,但一转眼间,又悄然流逝了。这时,耳边传来雪碧渊的声音,“我也期待着,小师叔能够回归灵渊阁那一刻。”
听到这话,落花回过神来,瞧着身旁这个迎风而立的人,似乎有些落寞,不禁问道:“你真正想见的人,是庄伏楼吧?”
被拆穿心思,雪碧渊微怒,冷声道:“天诛草我是不会给你的。”
落花暗叹一声,果然,情之一字,就算是神女传人,也不能免俗。转身离去。
没过多久,庄伏楼来到了观星台。
雪碧渊依旧站在那地方,头也没回。她知道,庄伏楼是没有勇气主动来见她的,定是落花骗上来的。真正想见一个人,是没有任何顾虑的,之所以不主动,定是不想见。而他,肯来相见,也定了为了某个原因。
前三个人见她,只是为了让她指点迷津,只有这最后一个,是真正地为了天诛草。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化解过往的一切吧?
这方,庄伏楼张了张嘴,似是想喊什么,却又喊不出口。该喊什么?是师妹还是少阁主?
正在犹豫的时候,雪碧渊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暖暖的笑意,“师兄,你来,是为了求什么?”
庄伏楼有些说不出话来,想了想,说出了三个字,“天诛草。”
一丝失望掠过心头,雪碧渊凄然一笑,“如果,我不给你天诛草的话,你是不是还会在我胸口刺上一剑?”
庄伏楼脸色微变,想起了那些幻境。明明在幻境中已做好了准备,为何此时却踏不出这一步?仅仅再上前几步,就可以靠近那个人,为何却步了?
“也罢。”始终没有再听到庄伏楼开口,雪碧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天诛草给你们就是了。”
瞧见庄伏楼的眼神变得明亮了许多,雪碧渊又道:“不过,我需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一件不可违背的事。”
乾坤大殿内,众人耐心地等候着。
许久后,环佩叮当之声从楼上传来,雪碧渊款款下楼,身后跟着面色沉重的庄伏楼。也不知他与神女传人做了什么承诺,此时的雪碧渊,看起来倒没了之前的清冷之态,反而多了几分神秘之姿。
驻足看了众人一眼,雪碧渊没有说话,径直朝殿外走去。落花似是明白了她的意思,赶紧跟上,随着她一起来到茂密的梅林之中。
此时,片片梅花从枝头掉落,随风飘舞,缓缓旋于地上,堆成了一片花海。雪碧渊缓步来到梅林中央,站在花海之上,双手运功,施展起了黯然销魂心法。
此功法一出,整片梅林突然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长满枝头的梅花,尽数凋谢,如漫天花雨,倾洒而下,瞬间将地面堆成了一座座小山。放眼望去,这大片梅林,只剩干枝,好一番萧条寂寥。
落花瞧着这番景象,不由得心想:这才是梅林原本的迹象吧?黯然销魂实在是有违天地万物的生存法则,却也强得离谱,让人可望而不可及。
在他暗叹之际,雪碧渊猛地旋身,周身劲气将方圆几里的梅花尽数挥远。此时,低头一看,地面上长满了青草。那五片叶子中间包着白花的,正是他们一心求取的天诛草。
“这是最后一批天诛草了,想要多少,自己取吧。”雪碧渊一脸的不舍和惋惜。
落花不解,问道:“为何?”
“天诛草的种子极难培育,若不是我身怀黯然销魂,也难以让其生长。”雪碧渊感叹道:“这世间能者众多,竟无一人可养此物,或是过于出类拔萃,势必消亡吧。”
落花轻笑一声,叹道:“珍奇之物,要么出类拔萃,要么渐渐消亡,平庸一生可就没有价值了。”说完,拔草。按照连环所说,大概需要四五株就够了吧。
大殿里的人早被梅林这一奇异景象吸引出来,站在外面瞧着,议论纷纷。瞧见落花和雪碧渊一同走了过来,各自欣喜。水连环上前,接过落花手中的天诛草,道:“太好了,如此我们只需三生果了。”
落花闻言,忽然回头看向雪碧渊,问道:“你可知三生果生于何处?”
雪碧渊含笑看着众人,启唇轻吐两字:“天涯。”
“天涯?”众人疑惑,还想再问,雪碧渊却已走向乾坤大殿,对不知何时出现在檐下的朱颜道:“送客。”
“是,少阁主。”
朱颜做了个请的手势,众人也不好再做停留,只能跟着她向乾坤坞外走去。
路上,也不知冉必之哪来的兴趣,突然问道:“整个灵渊阁中,雪碧渊之上并无主事之人,何以称她为少阁主,而不称阁主?”
此话一出,朱颜顿时变了脸色,喝道:“放肆!少阁主尚未成亲,怎可称为阁主!”
众人面面相觑:原来如此。
冉必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抬头望天,自动忽略掉刚才那一幕。
这时,水连环咳嗽一声,替朱颜解释道:“灵渊阁主事之人,无论男女,只有成亲之后,才可称为阁主。因为成亲之后,即代表可执掌家事,只有执掌了家事,才可执掌灵渊阁,成为真正的阁主。”
众人说着,已穿过了乾坤坞,来到了苍渡崖。朱颜在此停了下来,目送众人缓缓过桥。
一到桥对面,冉必之就看着走在最前面带路的庄伏楼,冷哼一声,“我们还要耽误时间么?”
众人回头,不解地看着他。
冉必之指了指几个受伤较重的人,道:“如果回去也要翻山越岭的话,他们几个可受不了。”粟烈,流火,孟传闻,还有庄伏楼四人,都受了外伤,尤其是前面三人,能撑着也是不容易。
“那怎么办?此地也无休息之所……”鄢商慈搀着孟传闻,眼中尽是担忧。
冉必之冷笑一声,看着庄伏楼和水连环,“你们两个可真是灵渊阁的好弟子……”说着,自怀中掏出一份地图,“明明有近道可直接到达繁华的镇上,偏要爬山。”
庄伏楼瞧着,皱眉道:“一日是灵渊阁的人,便永世要遵守灵渊阁的规则。近道是灵渊阁的秘密,不能轻易泄露。”
冉必之耸耸肩,说起来灵渊阁这一方面,跟糊涂堂还挺像的。一明一暗两条路,皆藏着秘密,隐着过往。但与糊涂堂不同的是,灵渊阁的人和规矩,都过于死板,不懂的变换。如此,来的时候,可不是让大家背了很多路吗?
“庄兄,如果这是不可泄露的秘密的话,雪碧渊早就收了他的地图了。”落花心里明白,早在观星台上对弈时,雪碧渊就已知晓冉必之身怀地图了,若她真有心掩盖秘密的话,有千百种机会毁了它。
庄伏楼听了落花的话,和水连环对望一眼,最后作罢。众人跟着冉必之,走上了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