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她已觅得良人,倒也是喜事一桩。”柳漪洛八风不动,脸上挂着纯良的笑意,明明长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最后却成了不劳而获的赢家。
一瞬间,孟今安恨不能伸手去刮花她的脸,像折在手中的月季,将其狠狠的碾压揉拧。
“所以说你是个心善的,打我看你第一眼便觉得你温良恭俭,我果真没看错人。”孟今安脸不红心不跳的拍着马屁,柳漪洛明知她话里掺假,却也掩不住心里被人捧高后的窃喜。
“你就是太善良了,把人都想简单了,依我看孟风眠搞不好早就想好退路,若不然她在雁都无依无靠的,真就说和离便和离了。”孟今安每回诋毁堂妹时都是铆足了劲,比巷口那些嗑着瓜子,张家长李家短的泼妇还要活灵活现。
“这……”柳漪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垂下眼一副菩萨低眉的样子。
孟今安细细观察她的表情,旋即笑道,“虽说我们是堂姐妹,可她行不端立不正,我是绝对不会姑息的。”
她说着大义凛然的话,柳漪洛却笑了。
她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心里没数?
“依你看,孟氏在未和离之前便生了二心?”
“事实就是如此。”孟今安十分笃定。
“谢郎已离开雁都,想必此事你已知晓,这原本是他与孟氏之间的事,我一个妾室以何种理由插手?”柳漪洛见她犯难,逐问道,“你可有建议?”
孟今安一听便以为有戏,将方才的所见所感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
“不知道她身边那男子是何人,青浦酒肆的掌柜待两人十分的恭敬,或许能探出什么消息来。”
“你时常在外走动,想要打探消息应该十分轻易。”柳漪洛不愿意插手,却不妨碍她想看戏的心态。
孟今安心下冷哼,明白这是想随意差使自己,可她也没法子,只是笑了笑,“下回得闲再过去看看。”
柳漪洛心领神会,从腰间钱袋中掏出三块铜板,“你如今孤身一人,生活艰难,这是我一点点小心意。”
孟今安哎哟一声,两眼发光,“瞧你客气的。”说罢,伸手将三个铜板攥入掌心。
“今日叨扰了,下回我还来讨杯清茶喝。”
“恭迎。”柳漪洛站起身送她朝后门走去。
庭院中,爬墙的月季和蔷薇含苞待放,浅淡的香气若有似无。
柳漪洛随手摘了一朵半开的月季,放在鼻尖嗅了嗅,轻嘲道,“越是上不得台面,越是见不得人好,内里都是阴私。”
锦槐会意,心里却在犯嘀咕,明知孟寡妇不靠谱为何还要与她亲近,不也是揣着看热闹的心思。
——
谢历城在离开雁都当日,便发现身后一直跟随着一辆马车,原以为是吴氏派人追来,亦未多在意。
天黑入住驿站时,便看由马车上走出来一名着青衣的女子,夜风吹着她身上的披帛飘飘袅袅,当真如同暗夜里绽放的幽昙,留下一道惊鸿的魅影。
他当下便看直了眼,恍惚间以为自己遇见了山野精魅。
相似的情景让他回想起与冯秋语相似的当日。
目光像一缕痴怨一直追随这她的身影,直到她进入客栈内关闭了门窗。
谢历城在廊下呆怔了许久,车夫从马厩内离开时,见他仿佛失了魂儿,以为他身体不适,唤了他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他刻意挑了间和女子挨近的客房,途经时总会神差鬼使的贴耳在门缝上偷听。
甚是痴迷,犹觉从缝隙钻出来的风都是香喷喷的,让他云里雾里的似乎能却忘一切的烦恼。
两人同路五日,谢历城终是心猿意马的安耐不住。
老天似乎也在给他机会,女子的所乘坐的马车轮子陷入泥泞,谢历城跳下车殷勤的帮忙。
天空正飘着毛毛雨,积攒了多日的雨水形成一个个小水坑,此路难行。
为了能撼动车轮子,女子准备下车好减轻重量,不曾想一道沉稳的男声钻进马车内。
“姑娘坐稳了。”
女子闻声,伸出一截藕臂,将车帘子撩开,雨水落在她发间和肩膀,更承得她似雨中芙蓉既娇嫩也华贵。
谢历城一时看痴了,那呆怔的模样正好撞进女子眼中,她禁不住掩嘴哑笑。
美人一笑,谢历城仿佛骨头都酥掉了,浑身一软,险些跌入泥地中。
“多谢公子。”
声如黄莺婉转动听。
“应、应该的。”谢历城居然有些结巴,登时便生出两份窘迫。
那女子是用绢子掩了掩嘴,看起来温顺好相与得紧。
谢历城心跳如鼓,根本无法控制。
为了博佳人好感,他使出来吃奶的劲儿,一行人一鼓作气的将马车轮子推来出去,用力太猛,谢历城被溅了一身淤泥,却浑然不在意。
女子听到动静,撩开帘子窥了一眼,连忙问,“真对不住了,公子这身衣裳几银钱?我赔给你。”
谢历城抖了抖身上的泥巴,多少有些嫌弃,可想到佳人当前,硬生生压下心头的郁闷,挤出勉强的笑意,“无妨。”
女子飘然下车,如山巅落下来的冰雪莲,落在他面前,亦像一道光刺入他眼底,他的世界只剩下一片茫茫白色。
“你帮了我的忙,我怎能让你搭上一套衣裳,公子需得听我的。”女子鼓腮噘嘴,看起来分外娇憨可爱。
谢历城摸了摸后脑勺,笑得十分憨厚。
在女子怀柔攻势下,谢历城妥协,也算是顺他自己得心意,两人决定在下一个城镇汇合,届时再重新置办一套衣裳赔给他。
再后来,他知晓女子叫尘玉,巧合的是她也要去秋源,正好顺路有个照应。
两人在落脚地聊上两句,自然而然的聊到了尘玉的身世。
谢历城意外她的实诚,居然直接告知自己她是从青楼刚赎身出来的清倌,若不是见谢历城是个老实人,决计不会交代自己的过往。
谢历城对她本就欢喜,得知她曲折的身世心生怜惜。
一块沾染淤泥的美玉,只要他愿意伸手为她拂那身污渍,那他便成为尘玉万里挑一的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