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住了袁大夫,我笨手笨脚的反倒给你添乱了。”说着,竟然又开始哭了起来。
袁博初没有回应,招来丫鬟将屋子里收拾一通,有旁人在她也不好哭哭啼啼的,连忙将眼泪逼了回去。
“我先给夫人看看伤。”
孟今安闻言,原以为要脱衣裳,不曾想他直接拿出一把医用匕首,将粗糙的布料割开。
孟今安能近距离观赏他修长干净的手指。
少顷,如玉华的长指,便染上了她伤口处的鲜血。莫名的乍眼,也激起她内心渴望和念想。
倘若此时他以为受了伤,两人的血说不定能交融在一起,此生定然是必不可分的关系。
产生这等念想时,她的目光逐渐变得贪婪,像一头挖了陷阱,等待食物自投罗网的狐狸。
袁博初并未留意她的神情,一道日光反射到刀刃上,也刺入了孟今安的眼睛里,她登时眯了眯眼,不敢再有造次的念头。
“被箭矢所伤?”
袁博初忽然开口,像是落入孟今安心湖的一枚石子,发出咚的一声响。
她颔首,猛地想到了什么,不顾伤口疼痛直接抓住袁博初的胳膊,“袁大夫,你可要救救我,有人要杀我。”
“谁要杀你?”
“……”她摇摇头,根本没看清对方的长相,只知那人身形如鬼魅,来去自如不留半点痕迹。
袁博初凝视她一瞬,“可是昨夜梦魇了。”
她抬起胳膊,“你的意思是我将自己划伤的?”
“也并非只是个例,确实有人梦魇将自己误伤。”
不知是否错觉,孟今安觉得他对自己并不上心。
“青天白日的,又怎会梦魇,只是那人藏在暗处,又有一身功夫,并非我等手无寸铁的弱女子能撼动的。”
袁博初垂下眼眸,将案上的笔归到笔架上,“伤口并不深,他并未想取你性命。”
“他到目的只是想威胁我。”孟今安也在细细思量此事。
近些日子,她可有得罪什么人?她开始一一排除。
在袁家也与下人吵过几回,可他们应该不会有买凶杀人的本事,剩下的只有唐青葵和孟风眠。
那日她去了姬家窥探到了秘密,孟风眠派人来警告自己的可能性最大。
双手一合,发出啪的一声。
她激动道,“是孟风眠。”
袁博初脸色登时冷凝下来,“浩荡百川流,人还得朝前看,莫要在过往中纠结。”
“你不信?”孟今安愣住。
“夫人自行去取药吧,敷上几日便好。”袁博初摆摆手,像在驱赶一只扰人的苍蝇。
孟今安算是看出苗头,真正讨人嫌得只有她。
孟风眠在旁人眼中才是弱不禁风、蕙质兰心,心思单纯的后宅女子。
冷呵了一声,孟今安拿起墨汁尚完全干的信笺离开了。
透过花窗,袁博初还能看到她愤懑的背影,旋即若有所思的收回了视线。
少顷,药童有事请示,他才喃喃问孟风眠是否已离开雁都城。
药童摇摇头,一问三不知,眼看袁博初神色不对,他也十分机敏,连忙说自己马上去打探,这才免了一场危机。
——
谢家。
灵犀苑中簇新的秋千随着晨风轻轻摇曳,一阵细细密密的吱吱声响起,两旁疯长的爬山虎已爬满半截麻绳。
可见主人已经许多日不曾碰过。
锦槐给柳漪洛递了张封好的信笺,“夫人方才有人将信递进来,再三嘱咐定要交到你手中。”
信笺?
孟今安从来不是文雅人,自然不会不会刻意班门弄斧。何况她识得的字并不多,弄巧成拙的可能信倒是有。
将信笺展是无字天书,心中正困惑时,窗外忽来一阵风,将她手中信笺吹翻,便看到信笺背面画着一根竹子。
眉心猛地一跳,连忙将信笺叩下。
“那人生的什么模样?”
那人动作太快,也包裹得十分严实,锦槐并非看清他的容貌,以身量和形姿判断,应该是男子错不了。
做了几十年的丫鬟,基本的危机意识还是有的,纵然看清了,也不会承认。
她摇摇头,“奴婢未看清。”
不知是否错觉,她似乎听到柳漪洛发出一声喟叹。
“尽是些没用的。”柳漪洛话里漫着高傲和松快,甚至还有掩住秘密的得意。
锦槐越发不敢抬头。
净脸后,她正欲歇下,却听张婆子在屋外召唤,便朝锦槐使了个眼色,让她出门去婉拒。
屋外,圆月半遮半掩,蒙着一层雾色,伴随着细碎的雨滴徐徐落下。
“姨娘呢?”张婆子不给她好脸色看。
“姨娘歇下了。”她缩肩低头,恨不是自己是个隐形人。就是她这般不显能的性子,进谢家这段时日,到过得顺风顺水,没人找她晦气。
“老夫人召见,歇下也得爬起来。”张婆子作势要推门,锦槐移步挡在她面前。
“婆婆三思。”锦槐语气陡然重了两分,像是要彰显决心一般。
张婆子伸出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下,恍然明白了什么。
吴氏如今半死不活的,谢家便剩下柳漪洛独大,院子里一群人丫鬟仆人的去留,都是她一句话的事儿。
虽然她已在另谋出路,可也不能将自己的路堵死。
“你便代替自家主子去给老夫人请安吧。”
锦槐用余光瞟了屋内一眼,脚在原地踱了几息,见无厘头的人没有动静,她只好迈着艰难的步伐,随张婆子前往落秋苑。
吴婆子坐在庭院中,膝盖上盖着一层薄薄的帔肩,身上穿着一件暗黄色的坦领,点缀着联珠团窠纹的诃子裙。
锦槐犹记得,她平日穿着不算显山露水,可身上总会有几件光鲜亮丽、有派头的首饰,可眼下定睛一瞧,恍惚间好似看到一块裹尸布,了无生趣。
“奴婢见过老夫人。”锦槐双手往小腹上一叠,垂这眼眸似不敢窥视吴氏面容,将奴颜婢膝表现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