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重逢,场面让人好生感动,不过你们可得珍惜机会,指不准夜里谁又被关进地牢了,待个一年半载的,倒也剩了粮食。”沈轻云双手掐腰,以胜利者的姿态鄙夷着屋内众人。
“你闭嘴!”沈县丞捕捉到了时机,将她往前一推,神情冷肃,“今日我便大义灭亲,将你这祸害除了。”
沈轻云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她茫然回望沈县丞不知他在演那出,“姬公子真是对不住了,我也是受她蒙蔽,才行了错事,今日我便压着她向你们赔个罪,你们看要如何处置?”
“纵容她无凭无据污蔑我父,沈县丞多次为其撑腰,如何脱得了干系。”孟风眠从姬林舟身后走了出来,眉目如画,绮粲旖旎。
沈县丞从前见过孟风眠一两回,却远远不及眼下惊艳。
眸光瞠了瞠,可容纳万物的双眼,似承不住她的明丽的容颜。
“这……我这侄女是个人精,会拿捏得很,我也是知其一不知其二……”自我辩解的言语,在姬林舟的冷视之下,哽了回去,“我确实有失察之罪,待回了县衙门我会去县令大人处请罚。”
“舅舅!”沈轻云朝着群人巡睃,这才恍然明白,这是一场鸿门宴。能让舅舅为了自保将她丢出去挡刀子,看来这个姬林舟非一般人物,悔恨如潮水一般涌来。
“舅舅,你可不能不管我。”
“闭嘴!”沈县丞递给她一记冷厉的眼神,沈轻云含着眼泪,委屈巴巴的抿住嘴。
“孟家若是没我苦苦支撑,早就是一盘散沙了,你们不记我恩便罢了,怎还能如此待我。即便要处置,也要等孟臻回来,我还是他的妻。”
沈轻云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想着撒泼惹人厌烦,再不济也能唤起孟风眠对自己的一丝怜悯。
她只能将期望寄托在孟风眠身上,她不敢去窥探孟圣元,生怕惹起他滔天的怒火。
“你是不是以为孟臻回不来了?”姬林舟的声音冷不丁传来,她好似被人点了穴道,表情僵硬了几息,旋即一点点皲裂。
“待他回来这笔账才能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沈轻云敛眸轻嘲,“这是我们孟家的事,你一个外人手伸得够长。”
“姬公子是我请来的贵客。”孟圣元瞪着怒眼帮腔。
沈县丞闻言,忙道,“我任务已完成,你们自家先商量着,需要帮衬随时去县衙门寻我。”
沈轻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浑身的生机似乎也被他抽走了,心里一阵电闪雷鸣的,不着底。
孟圣元进屋,哐当一声将屋门关闭。
沈轻云猛然一怔,嚷道,“我要回娘家。”
“回你奶奶个腿儿。”孟圣元火冒三丈,一记耳光过去,沈轻云被打得东倒西歪,可见用力之猛。
“父亲,冷静些。”
孟风眠上前拦了一下,姬林舟也怕孟圣元控制不住惯性,伤了自己心尖上的人,连忙有揽住孟风眠的腰肢,往后退了一步。
两人的小动作落入孟圣元的眼底,一时间湖面吹的风仿佛静止,悬在树梢的枝叶飘在空中一动不动。
几个呼吸后,孟圣元沉了沉气,忍着先要出口责备的冲动,磨牙问,“男女授受不亲,姬公子鸿轩凤翥,应当知晓避嫌才是。”
“我与鸢鸢早就芳心暗许,不必拘泥……”他话尚未说完,便被孟风眠掩住了嘴。
心里的热浪一直烧到了耳尖,她翁声道,“此事稍后再论。”
姬林舟唇上忽然覆上了一阵带着冷香的柔软,情不自禁的微微嘟起嘴唇,贴向孟风眠的掌心。
孟风眠心里咯噔一下,险些当场石化。
用余光瞪他一眼,快速抽回了手。
“嗛!自家闺女都监管不过来,还遑论别的。”沈轻云讥笑一声,唇角的血和着笑意从齿间溢出。
孟圣元满脸胡渣,怒目一瞪,宛如钟馗一般。
而她自己,像是个无处可逃的小鬼。
孟圣元想亲自将她拖走,沈轻云故技重施,大声嚷道,“非礼啦!孟圣元非礼呀!”
他伸出的手,在空中僵了一瞬。
姬林舟见状喊来仆人,将沈轻云带了下去。
随着她的消失,好似蝉鸣被隔绝在外,四周骤然变的安静。
孟风眠略显窘迫的拉过孟圣元,倏然,一道惊雷响起。
斜雨降落,绵密的像是风过刮满是水珠的树梢,抖落而下的痕迹。
“落雨了。”姬林舟很自然的扬起袖子,给为她遮蔽风雨的冲击,孟圣元冷眼看着两人举止亲密,喉咙口像压了一口老痰。
雨水淋湿了他肩头,他却耸着眉岿然不动。
孟风眠立在廊下,才感觉身后空落落的,回头便看到孟圣元宛如木头人一般,便不动声色的与姬林舟保持了两步距离。
孟圣元这才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待靠近两人时,他干脆一个大跨步,横在两人中间,像一堵肉墙限制两人亲密举动。
回到子桑轩后,萧筎正躲在被子里竖耳听着外面动静,屋子里暗得很,只有花窗投进的几缕微弱光线,安静的趴在案几上。
孟圣元嗓音很阔,萧筎隐约听到动静,却还是怯生生的躲在角落,生怕要去面对沈轻云。
“你母亲在里屋?”孟圣元已有两分恼意,他在外头受苦受累,萧筎却未出来迎接,当初若不是她执意迎沈轻云进门,自己又何须遭这等罪。
孟风眠正欲叩门,却见一条腿踢了出去,哐当一声直接将门给踹烂了。
惊异之际,便听到萧筎厉声尖叫。
“躲在这里作甚?老子因你招惹来的祸害,惹了一身腥臭,你倒是安逸得紧。”他一步步朝萧筎靠近,像一座大山。
萧筎露出一双眼睛,将被子揪得更紧。
“你真回来了?”
萧筎是期盼他回来的,尤其是在遭遇沈轻云折磨时。
可眼下他当真回来了,萧筎又感觉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