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圣元脾气不好,早年两人时常吵闹,自从孟风眠出嫁后,他对萧筎龃龉,两人闹得更僵,三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让左邻右舍看尽笑话。
孟圣元刚蹲大牢那会儿,她最是清闲,不曾想又遭沈轻云暗算。左右是躲不过一番糟践。
“难不成你以为见鬼了。”孟圣元扯着嗓子吼了一声,宛如魔音贯耳。
眼看不可控的一幕即将发生,孟风眠很是无奈的提醒两人,“姬公子还在,莫要让人看笑话。”
孟圣元这才悻悻然的收了口。
“瞧你那莽夫样儿,也就只敢冲我这妇人大呼小喝的。”
早年分家时,萧筎便看出孟圣元是个欺善怕恶的,若不然也不会放着的家产不去争,反带着一家老小来秋源息事宁人。
对此,萧筎耿耿于怀。
倘若他能据理力争,孟家早就如日中天。
吵吵嚷嚷的激得孟风眠眉心直跳。
“待兄长归来时,你们还这般针尖对麦芒的,沈轻云的事可还需要解决?”
孟圣元一怔,才想起问他离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如他料想那般,萧筎毫无建树,哪怕送顿吃食到地牢的想法都不曾有过。
这让他很是心寒。
眼下孟家还能如常运转,这一切都归功于姬林舟和孟风眠。
孟圣元坐在廊庑上,绷着一张脸,内心无法平复,原来家里有他与没他,也没差。
回溯过往,一路走来尚且顺坦。
所有的变故都发生在沈轻云进门后,一切有迹可循,他识人不清也有一定责任。
可头上顶着一家之主的帽子,他如何也做不到低下头来承认自己的错误。
孟风眠唤他用午饭时,他囫囵吞枣,险些噎着。
他原本就是大开大合的性子,坐了一个多月的牢,更像一匹脱缰野马,恨不得驰骋万里。
“父亲,皇后赐下来的牌匾,去了何处?”
他原本想撒谎圆过去,却看到倚在窗边的姬林舟,用那双含着锋机的眼神看着自己。
也提醒了他,即便瞒过孟风眠,她背后的姬林舟却不是善茬。
“被沈轻云偷去卖掉了。”
孟风眠直截了当道,“卖给谢历城?”
“许是谢历城出价高吧。”他回答的理所当然。
“也有可能是蓄谋已久。”
孟圣元被她逼问的,面子有些挂不住,“我是你爹,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我与谢历城已和离,本打算在雁都过安稳日子,却在中途听闻孟家遭逢劫难,我本以为你们会需要我的帮助,如今看来是我自视甚高,你们很满足现状,根本不需要浮木。”
“和离?”孟圣元就跟点燃的炮仗,只是咻了一声后便熄火了。“可是因为姬林舟?”
他将孟风眠拉到一旁,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闺女听为父一声劝,模样好看的男子靠不住,你看他那副样子,是上山能打猎,还是落地能劈柴?”
“我腰缠万贯,何必自己动手,若是鸢鸢需要我来段即兴表演,测试一下我的体力,我也能满足。”姬林舟将孟圣元的话听得真真的,随后便是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完这席话。
孟圣元一惊,以咳嗽掩饰。
“我……只是打个比方……”
腰缠万贯?
他似抓住了漏洞,连忙压低声音道,“有钱的男人花天酒地,也不少见。”
孟风眠瞪着眼睛,惊讶他言语着实太冒犯。回望姬林舟想哄他几句,却见他懒懒发笑,周身却笼着清朗之气。
“在下常年游离在外,广纳见闻,从不沾染半点恶俗,或许不及儒雅居士才思敏捷艳惊四座,却自有一番风骨。”
孟圣元觉得他过分咬文嚼字,更像个白面儒生。在原地跺了跺脚,孟圣元挑不出刺儿来,竖着眉,“总之,好看的男人不中用。”
姬林舟哼哧一声笑,“不好看的男子,也未必中用。”
孟风眠汗颜,给姬林舟使了个颜色,他才不情不愿的站远了些。
“父亲更看重谢历城?”
孟圣元没有回答,结着的眉头,似乎都要凝固。
“不怕父亲笑话,他是我挑选的男子,纵是脚下埋着刀子,我也会义无反顾的奔赴。”孟风眠语气透着前所未有的坚韧。
孟圣元不愿旧事重提,可未免她踏入火坑,还是委婉道,“倘若他知晓你……”
话还未说完,姬林舟那头又传来动静,“不凑巧,鸢鸢梦里那人,便是在下。”
……
“疯了。”孟圣元方才觉得自家闺女犯痴,没想到这个姬林舟更加疯狂。
沉默片刻后,他才开始诉说这些的艰辛。
原来,沈轻云对孟臻一见钟情,见色起义,可孟臻本就是受母压迫,不得已才娶了她,后又发现她种种蛮狠事迹,对其愈发不喜。
沈轻云与守活寡无疑,于是,她开始算计孟家家产,见能变卖的物件,全部收入自己囊中。
孟臻看着恼火,可要休妻,萧筎不允,以死相逼。
孟臻一气之下离了家,没多久便摔断了腿。
再后来孟圣元被构陷也蹲了大牢,剩下一个萧筎也不过是一只不敢扑火的蛾子,盯着一簇火苗,日见其起了燎原之势,苟延残喘罢了。
夜风送来菡萏的甘香,沁人心脾,也搅乱了一湖的池水。
琼玉轩内,有个大水缸,水缸中脸大的荷叶盈碧,花苞昳丽。
风幽幽,夜静静。
孟风眠坐在庭院的石凳上,看着孤零零的庭灯发怔。
“鸢鸢。”姬林舟挟着皎月清风而来,他晃了晃手中的油纸包。
见她晚上用的不多,姬林舟出门买了三块胡饼。
芝麻的香气充盈鼻端,孟风眠本就是不是重食欲之人,眼神从油纸包上飘忽而过,没有半点留恋。
“虽不如静姝的豌豆糕,却别有一番滋味。”姬林舟眼中泛着柔光,像在哄稚童。
“今日让你见笑了。”孟风眠想到自家父母宛如扶不上墙的烂泥,内心的难堪像剜开的黑洞,逐点逐点的扩大。
家里一团污糟,她却还妄想攀月,不是小丑堪比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