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元说了实情,易来登动了乡情,毕竟是老乡,又是同年,关系不错,看到唐律受苦,本来是同僚,他更是不忍心,于是他严肃地说道:“听闻宋岩已经派人来打了招呼,命令禁子和牢头,要给你家老爷断绝水米,就是要饿死你家老爷,在狱中结果了你家老爷的性命。所以,为了不让你们探监送饭给你家老爷吃喝,就在门口把守,不让你们进去探视,想必这个时候,你家老爷已经忍饥挨饿两天了。要到查监的日子,需要到后天才行,因为后天才轮到我值班。你后天早晨一大早就来这里等我。”
唐元听了,才恍然大悟,原来有这样的勾当,宋岩那奸贼还是把手伸过来了。
易来登见唐元发愣,就继续说道:“你先回去吧,回去禀告夫人,说我后天去检查监狱工作。自然要去见你家老爷,你们好歹做个计策。记住,后天早晨到这里,不见不散,就冒充我的随从进去就行了。”
听了易来登的话,唐元才如梦方醒,他赶紧向易来登致谢,叩首作揖,感激不尽,然后回到唐律的公廨,对赵月牙唐夫人说了详细情况,暂且不提。
再说易来登答应了唐元的托付,他心想:“唐律现在被宋岩监管,严密盯着,必然会断绝食物,不给吃喝,想要活活饿死他,如果后天去了,他肯定已经饿得不行了。又不能送吃的喝的给他,不是白白跑一趟吗?还不是没用的?他没有吃喝,这就很危险了。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怎么办呢?”
他想了又想,横竖没有一个好主意。
他看到一张烧饼在桌子上,一拍脑袋说:“有了!”
他马上到了里面,找夫人要来了米仁人参,然后让家人到外面买了三升糯米进来,吩咐丫鬟将米煮熟了,然后用棒槌将米舂得烂糊糊的,然后又将人参捣烂,也和迷糊搅合在一起,都合在糯米里面,将糯米做成烧饼的样式,然后用纸将其包裹严实。
到了后天一大清早,唐元已经到了,见了易来登就说道:“家主母非常感谢老乡!托小的向老爷表示感谢!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易来登说道:“这个时候,天还很早,你还没吃饭吧?先在我这里吃点,用过了早饭,再跟我去查监,去见你家主人就是了。”
唐元一口答应下来,易来登就安排唐元和府内的家人们一起用过早饭。然后易来登就对唐元说道:“等一会儿,你跟我,作为我的随从,一同进去,只要见机行事,随机应变,别造次,不要激怒他们。要学学舌头,舌头很软,牙齿很硬,但是,人老了,先掉的是牙齿,舌头是软的,却不会先掉,作人也是这样。明白了吗?”
唐元频频点头,说道:“多谢老爷教诲,小的已经明白了。”
易来登换了官服,带来三名家人,加上唐元,一共四个随从,来到了刑部监狱。
谁知道那宋二早早就坐在监狱大门口,看见了易来登,也对易来登不理不睬,仰着头,在看天,不拿正眼瞧易来登。
易来登也不言语,知道宋二这条狗,仗着有宰相撑腰,谁都不怕,耀武扬威的,如果和他计较,恐怕只有吃亏的份儿,
易来登呼唤禁卒,将监狱大门打开。
然后,唐元混在随从中间,一共四个人,跟着易来登一起混进去了。
易来登坐在亭子上,就有司狱官过来参见。
易来登问道:“这几天,是否有新来的犯人?”
司狱官回道:“有。新来的犯人一共有十八名,其中女犯一名,官犯六名,都分别入册了,请大人亲点名册就是,都在这里了。”
易来登吩咐道:“把册子拿来看看!”
司狱官立马将新收录的犯人花名册给呈上去,交给了易来登。
易来登就拿着花名册,跟着书吏一起,首先到南变第一仓点名。
书吏拿着册子喊道:“付冠煌,直隶大兴县人,因犯强奸致人死亡罪收监行刑。
智一璐,直隶香河县人,因犯抢劫罪入狱。
褚亚武,江南常州人,因犯拒捕故意杀人罪入狱。
华骝,江西九江人,因犯故意伤害打死其叔叔罪入狱。
褚明才,湖广荆州人,因犯聚众斗殴打死人命罪。
尤大虎,平县人,因犯拦路抢劫罪入狱。
单柳,陕西长安人,因犯妖言惑众罪入狱。”
数了数,一共有七名罪犯,易来登将七名罪犯的名字都一一点过,亲自查看手铐脚镣,非常仔细。
然后又到了西边第三仓来了。
书吏就将西仓的一共五名犯人给唤了出来跪着,然后对其一一点名。
“包三厚,直隶东光县人,因犯了殴打致死发妻案入狱。
洪阿三,天津卫人,因犯了醉酒后故意杀人罪入狱。
宋辽,江苏吴县人,因犯了奸淫幼童罪入狱。
秀荣国,江西南昌人,因犯了聚众斗殴致人死亡罪入狱。
景高,江苏无锡人,因犯了包揽诉讼罪入狱。”
点名完毕,易来登逐一查看罪犯的手铐脚镣情况,然后安慰了诸位犯人几句。
离开西仓,他们来到了北二仓。
书吏唤了这些犯人,一共有六人,逐个点了名字。然后就到了女仓,只见一名女犯人在那里。易来登问她姓甚名谁,她自称是江南常州人,姓花名赛公,罪名是谋杀亲夫。因为有孕在身,就在此监禁,等候以后处置。
易来登一一问情况,查看犯人的锁具等情况,检查身体状况。
然后,他们到了官仓。
易来登命书吏点名。
书吏就手持着花名册开始点名道:“
袁雪柳,粤东人,原来是江西抚州府录事,奉旨拿京收监候审。
任柏科,江西南安府人,原来是浙江衡州通判,被百名百姓联名控告说他侵吞粮食。
季志律,徽州人,原来是广西远平县知县,因犯滥用职权误杀人犯罪入狱。
华春柳,广东大浦人,原来是山西太原府知府,因犯了醉酒殴打上司罪,被缉拿到京城候审。
魏旭,江苏太仓人,原来是广东龙川县知县,因为滥用职权误杀人命案入狱。
唐律,湖广省枣阳县人,原来是刑部云南司主事,因为擅自殴打上司,奉旨缉拿归案监禁。”
易来登按照花名册点了名字,被叫到的人,都一一回应,然后,由易来登进行查看情况,看是否有异样,是否正常,等他叫道唐律的名字,却没有人答应。
易来登就问道:“唐律这个人呢?到哪里去了?”
书吏说不知道。
易来登怒道:“监狱重地,怎么说不知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要你们有什么用?”
马上就有狱卒上前来,噗通,跪下禀告道:“唐主事现在正奉了宋岩丞相之命,在监狱底部关押囚禁。”
易来登问道:“他们都是一般官犯,怎么能单独将其监禁在监狱底部呢?这是什么意思?说!”
狱卒回答道:“这是太师爷的意思,小的们哪里知道呢?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易来登说道:“走,速去那里查看查看。”
狱卒不敢违抗,只得带领着易郎中了来到了监狱底部。
到了这里一看,只感觉阴森可怖,一股股冷气吹袭过来,到处都黑漆漆一片,不见灯光,也不见人,只听得有人在低声哀鸣的声音。
易来登问道:“这是什么人的声音?”
狱卒说道:“这是唐老爷的声音。”
易来登问道:“为什么这样黑?快点拿灯过来照照看。”
狱卒马上答应,转身去到外面取火进来。
易来登见四下无人,立马走近发出哀鸣之音的旁边唤道:“你是唐兄吗?”
唐律听到有人呼唤他,马上回答道:“是我,是我,你是哪一个?”
易来登一听唐律还活着,可以说话,并且反应还敏捷,心里的一块石头算落了地。
他立马回应道:“我是易同乡也是同年,是同僚,刑部郎中。今天就是来救你来了。专门来看你。”
说着,易来登就在乌纱帽内取出那人参糯米饼子,慢慢摸到了唐律身旁,将饼子交给唐律,说道:“你先拿着,饿了就吃点,可以保存性命,苟延残喘。唐兄坚持,愚弟在外为唐兄想想办法。”
唐元也上前去,想要给唐律说话,正准备开口,只见一道光照了进来,原来是那狱卒已经取来了灯火,唐元只有急匆匆地离开,到了原来的位置。
那狱卒将灯火放置在一边,方才看见那唐律狼狈样子,十分凄惨,已经没有了人形,摧惨的不像话了。
易来登故意点名查看完毕,就到亭子里坐定。
到了吃点心的时候,易来登的家人,就给易来登送来点心,这是易来登的习惯,到了一个时间点,要吃东西,免得没劲儿。
离正餐还有点时间,肚子不能唱空城计,要不然,影响工作效率。
家人都懂得他的生活规律,到了时间就送来了点心。
那宋二在门口守着,看到了点心,还以为他和唐律关系好,借着送点心的机会,让唐律也吃,这样,他们就前功尽弃了,就达不到饿死唐律的目的了。
宋二就死活不让家人进去,易来登的家人发了脾气,大声斥责宋二道:“你是什么人?胆敢拒绝巡监老爷的点心!”
发着火,就硬要往里闯,宋二大怒,伸手就去夺点心,一气之下,竟然打翻了那点心,宋二达到了目的。易来登的家人和宋二在门口开始大吵起来,就惊动了里面的司狱官。
司狱官和易来登都出来看看究竟。
易来登一看,是自己的家人被宋二扭住撕打,显然,吃了大亏,宋二有些功夫,占了上风。
易郎中大声斥责道:“住手!你们为什么在此地喧闹撕打?这是什么地方?竟敢如此大胆!”
易来登郎中的家人就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通,斥责宋二不讲道理。
宋二还在那里叫骂不停,嘴巴不干不净,指桑骂槐的,闹个没完没了,像是市井泼皮无赖的行径。
这一下惹恼了易郎中,易来登喝道:“何处来狂徒?那里来的野狗?竟敢在此重地撒泼撒野!吃饱的撑的吗?”
宋二不依不饶,反唇相讥道:“你又是从哪里来的?难道你不知道俺宋二先生的大名吗?”
易来登说道:“原来你就是宋太师的家奴,一个奴才,竟胆敢殴打我的家人!还打坏了我的点心,这是什么道理?”
宋二说道:“俺奉了太师钧旨,来到这里把守监狱大门。你的家人不讲道理,硬要闯进去,并且带着点心往里闯,所以要将点心打碎,难道不该打碎吗?”
易郎中说道:“这点心是本官吃的,为什么要打碎不给本官吃?谁给你的权力这么做?”
“太师给的权力,就是要把点心打碎,就是不给你吃!”
易来登一听,越发怒道:“你家太师不曾代理刑部,你怎么来到监狱门口把守?难道六部里的事,也是你家来掌管吗?这点心,是我用的,不是给谁送的,你竟敢将其毁坏,这还了得!可恶至极,不打你这奴才,怎么见我同僚本部?左右,给我拿下这厮!”
那些狱卒不敢动手去捉拿。
易来登对着家人喝道:“去,拿下他!”
那四个家人,跟随易来登来的,得到了易郎中的命令,立刻上前,如狼似虎,将宋二抓住。
易来登郎中命令道:“快去,将那大毛板拿来,给我狠狠地打!”
唐元对宋二是恨之入骨的,恨到骨髓里,恨不得吃宋二的肉,喝宋二的血,早已红了眼睛,急急忙忙从狱卒那里拿来一条最大号的毛板来,拼尽全力朝着宋二打去,打得没有记录数量,唐元只恨自己力气少,要是有力气,会一直将他打死。
就是这样,他一肚子的气没处撒,趁着这个机会尽力发挥。可怜打得那宋二皮开肉绽,血肉模糊,鲜血直流飞溅,痛的在地上打滚,嘴里仍然不服,乱喊乱叫乱骂,鬼哭狼嚎的,声音传到很远。
易来登怒气未消除,又命令宋岩脱下皮鞋,紧紧地扎实地对着宋二掌了十几下嘴巴。
这掌嘴可是真带劲儿的,将那宋二的嘴打得就像雷公的嘴一样,上下嘴唇像是腊肠了,肿得透亮,也像是蜂子蜇了。
宋二疼痛难忍,也不敢骂了,只有嚎叫的份儿。
易来登恨恨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