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差役不敢吱声,心里窃喜,这大爷跟太爷杠上了。 熊东柳说道:“我现在明白了,他就是一个穷官。刚刚从京城出来,身上没银子了,囊中羞涩,又想来打个秋风,又怕失了面子,就不晓得来奉承奉承?打个招呼,我还可以赏他几两银子,这倒好,一来就给个朱票,这是想要我的命啊!想要钱,就留一条命,想要命,那钱是一分都没有的。他笨到家了!想要钱,写个帖子来拜访我,事情顺水推舟就好了,我不是那小气人,给他一个下马礼,还不算啥事的。没想到,他来这一手,那就对不起了,既然他做了初一,那十五不还回去,就不是礼尚往来了。以后,就让他知道我熊东柳的手段。这是我和你们太爷之间的恩怨,这梁子算是结下了,你们先回去嘱咐他,说我说的,叫他好好当这个知县老爷,如果不懂好歹,那就有我的手段,一封书信,就彻底解决问题,保证让他悬印摘掉乌纱帽,哪里凉快就到哪里呆着去。”
说完,熊东柳吩咐家丁,取来十两银子,给众人当赏钱,众差役们领取了银子,叩谢后,由家丁带领,出了熊东柳的庄院。
到了五日期满,唐律还不见他们回话,于是就命令兵房送令签到此,该兵房立刻将签稿誊写了,一齐送进署内。
唐律立刻签了收押令签,就差了才皂役前往,即刻将人犯带到衙内候审。
皂役领了朱签,急急忙忙来到快壮两班,寻找到了他们,就将令签给他们看。
那几名差役就将令签转过来看,只见上面写着:“特授历城县正堂唐签:差本役急速前去快壮两班,唤齐承办熊东柳一案,时间已过,没有回信,即可令玩忽职守之差役青章、能琉、斌壶、桂和、李怀等,一同带到本县当堂训斥。去役勿要耽搁,不得徇私枉法。此令。”
差皂役袁章。
众差役一看,就有些不高兴了,说道:“这位太爷真是不懂事啊!今天只有三头六面,面对面说清楚才行。袁老爷你先回馆驿,到了午堂,我们去了就是了。不会连累您老人家的。”
袁章点头答应了然后离去。
到了午后,唐律升堂,立刻传皂役回话。
袁章即带着青章等无人跪在案前,当堂销差。
唐律看着五个人笑道:“好,好,好!你们真是好样的!一个个都学会了这个,刁钻、叛逆、目无尊长、目中无国法,办公就这么差劲儿。如今,五天的限制时间已经到了,再能说,再巧舌如簧,又能将死蛤蟆说出尿来不成?无论如何,这二十大板是免不了的了。”
青章说道:“小的固然罪有应得,但是,有一个情况需要给老爷禀明,收出来了,就是被板子打死,也不足惜了。没啥好遗憾的了!”
唐律说道:“好,说吧!”
青章说道:“小的们奉了太爷指令,即刻到了熊东柳的庄院内,硬闯了进去。恰好看到熊东柳在内,校门就要上前去将熊东柳抓住上锁带走。谁知道,熊东柳命令家丁反抗拒捕。于是,那些家丁差不多有一百多号人,竟然见了朱票跟没见到一样,各个如狼似虎,虎视眈眈盯着,又像老鹰的眼睛盯着小的们,不肯就范。小的们只有数十人,人数占不到优势,料想寡不敌众,来硬的恐怕不行,于是就来软的。好言好语劝说,熊东柳笑道:‘济南一代的官吏,都知道我的作为,谁敢上门来抓我?如果你家县令要打秋风,除非好好奉承,说几句软化,我高兴了,就有想头,不会落空,如果像这样的不尊重人,那么就请自便,别自讨没趣,弄得大家都不好看。如果太爷不识好歹,我只要写一封信到京城,保证让太爷卸任,回家种地。’太爷,那熊东柳就是这样说的,没有添加,没有减少,一五一十都说了,要打就打吧,小的情愿挨打受罚。”
唐律问道:“他是什么人?为什么一封书信到了京城,就让本官做不了官?他有这个本事?能凭书信,就能让本官做不了一个县尹?”
青章说道:“大老爷还不知道吗?这熊东柳富甲一方,这里的大官,守土的官吏还有巡按指挥等等,都和他来往密切,关系甚好。太爷知道吗?当今宰相宋太师,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的,宋太师,就是他的干爹。所以,他才有这个本事,什么官吏都不在他眼目中,都视为无物一般。这话都在宋太师身上,太爷不要惹他,可惹不得的。”
唐律听了青章的话,还有众衙役半真半假的话,总之是一股无名业火出来了,真是怒发冲冠,乌纱帽就差点落下来。
唐律大怒道:“这是熊东柳亲口说的话吗?”
青章言之凿凿,说道:“正是他说的,一个字不添加,一个字不减少。”
唐律说道:“你既然见到他,为什么不把他抓回来见我?想必是他给了你银子吧?”
青章一听,急了,连忙争辩道:“那庄上的家丁,个个都强壮如牛,凶猛如虎,小的们如果下手抓他,那些家丁就会护主,将小的们生吞活剥了都可能。他们人多势众,小的们打不过的。只有白白送死的份儿。”
唐律说道:“也就是说,如果再派你们去捉拿熊东柳,你们还是拿不来的喽?”
青章说道:“小的们是真的不敢啊!”
唐律发了脾气,大怒道:“可以通过这件事,看出来了,你们平常都是习惯了徇私枉法,中饱私囊的,拿了人家的手短,吃了人家的嘴软。所以才会这样!”
于是,吩咐皂役将众人拖下去,每人重打三十大板。
皂役们答应一声,就将五人扭下台阶。
唐律吩咐,用头号大板重打,如果有殉情的三板不见血,打人的人陪着打。
皂役一听,哪敢殉情?哪怕平时关系再好,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哪怕是父子俩同时掉进河里,都要各自挣扎,看谁能活就活,不能活也没办法,各自逃命罢了。
那实实在在的板子打在五人身上,真是皮开肉绽,三板子下去,果然鲜血迸流,五人痛的在地上翻滚,平时都是打人的,现在轮到被打了,这滋味果然不好受。
五人被打得几乎全残废,无论如何也起不来了。
唐律说道:“今天这是警告。还要给你们时间限制,如果再次违犯,将来一定戴枷锁,另外,还要将你们的家属先行监禁起来,限制自由,等到你们获得释放之日起再对他们进行释放。”
张青听了,歪牙咧嘴地唯唯诺诺答应了,唐律又给他们五天时间。
唐律又差了十名差役,随同青章等一同前往帮办。
然后,又命令皂役等先将青章等五人的家眷全部拿到县衙监禁起来,然后退堂。
到了内室,唐律心想:
我现在在这里当一个县令,不能除掉这样一个土豪,那么,老百姓怎么想?怎么看待县令?还怎么作父母官?父母官不能为民作主,还不如回家卖红薯。今天,听这青章说的话,知道这熊东柳有大靠山,就是宋太师,所以地方府衙县衙等等都拿他没办法,无可奈何。想必历城县历任的知县,都和他来往,都收受他的贿赂,所以弄得现在树大根深,盘根错节,关系复杂,无法撼动,无法动摇他的根基。
即便是这次青章等人前往,也是没用的,白白地将他们委屈了。但是,依照法律规定,也是不得不这样做才行。
想了好半天,突然呼唤唐元,对着唐元的耳边说道:“你就这么这么办!”
唐元点点头,答应下来,马上就到了班馆。
青章等等,正在那里敷药,敷的是棒疮药,每个人都疼得脸部抽筋,眼泪直流,见了唐元,还要逞强站起来打招呼。
唐元说道:“不必客气,大家请自便,放松,不必拘谨。你们今天受了委屈了。”
青章叹了一口气,淌着泪水,说道:“今天真是受委屈,没错!在堂上足足挨了三十大板,又限定了时间,妻子又被提去监禁了。哎,这条贱命,料定是要被拿走的了。”
唐元说道:“你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差役,难道你们不懂的当官的心思吗?”
青章说道:“大老爷的意思我们怎么晓得呢?还请大叔告知一下,在下这就感恩不尽了。”
唐元说道:“我见你们可怜,就说实话给你们听听。我家老爷是从京城降调下来的,幸亏是宋丞相提携,才得了这个知县,一路出京,沿途而来,就听闻这位熊东柳是本县一大土豪,所以,一到这里就发朱票拿他,目的就是想从他那里弄个三五千两银子。谁知道你们拿不住他,他就生气了。于是就在公堂之上下不来场,让你们吃了哑巴亏,就重打了你们,借此来遮掩众人耳目。你们说他是宋太师的干儿子,恰好我们这太爷刚好是拜在宋太师门下的,原来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不认一家人,现在太爷很是后悔。你们不必担心,只管好好调养就是,这事就没事了。你们的家眷,我保证,不出三天,一定会放出来回家去。”
青章等众衙役一听,如梦方觉。
青章连忙说道:“原来如此!这没什么难的。这位熊大爷是挥霍无度的,每每来了新太爷,他是一定要来交接的,他知道这里面的关系,不和父母官搞好关系,怎么能行呢?等我们的棒疮好了,去他老人家那里说说,说明一下太爷的意思,包管是有礼送上门的。连大叔你老人家也能沾点便宜呢!”
唐元又说了一些安慰人的废话,尽量安抚他们,然后就离开了。
青章等唐元走了之后,笑道:“这位太爷咋能这样呢?弄银子也没个好方法,就是没吃过猪肉,也看到过猪跑的爸?咋就不明白这里的道理呢?如果早点透露点他的意思,不是这样折腾,恐怕银子早就到手了呢。”
斌壶说道:“我们明天就去对熊大爷说说,看看他有啥意见怎么样?好歹叫他来送个见面礼来就是了。免得还让我们受苦呢。”
众人一听,齐声叫好,都说:“有理,有理,好主意,好主意!”
过了五天,每个人棒疮都差不多痊愈了,于是一同来到庄院,见了熊东柳,说明了来意。
熊东柳笑道 :“这是啥话呢?如果他一来,先是恭恭敬敬的来见面,我呢,二话不说,像对待那些历任的县令一样,见面礼肯定有,没有多的,有少的,但是即便是少的,也比得过县令一年的俸禄。他的面子,哪怕依照旧例也会给他的。可是,现在他知道了我是相爷的人,他就转过了话头,想要来巴结我,我却偏偏不吃他这一套的。”
众衙役齐声说道:“大爷,好歹赏给他一些薄面吧,救一救小的的性命吧!要是救了小的们的性命,咱们情有后感,一定感谢不尽!”
熊东柳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自有主意。”
众差役对熊东柳致谢后,回到衙门不提。
再说唐律自从吩咐唐元去和差役们说哈之后,就命令唐元打探他们的口气,了解一下更深的信息。
唐元就说了,差役已经去熊东柳那里去说了,熊东柳没有表态,只是说了句自有主意。
唐律听完了,点点头,想了又想,没有说话。
再说熊东柳正在床上休息,突然家丁传进来一封信,说是从北京千里马送过来的。
熊东柳拆开一看,只见心中写着:
屡次接到厚厚的照顾,感谢之至,只是因为路途遥远,没能见面感谢甚为歉意。现在这里有义儿唐律,原来在部曹,因为有事外迁,成为贵县的县尹,上上个月已经到任。但是,这个人赤贫,很多事,都是事必躬亲,不用家丁仆役。今儿,咱们天各一方,路途遥远,无法照顾,唯独先生推此,爱屋及乌,经常予以照顾接济,并赐予教训,让他趋吉避凶,逢凶化吉。专门送达此信告知,并祝福。
熊东柳先对着宋太师的信顿首叩拜了,然后起来,坐在床边,懵懵懂懂地发了一会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