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元知道唐律是个犟精,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只得作罢,免得挨训。
唐元也就不敢再言语了,不吭声只是远远地跟着,心里害怕,也担心唐律出事,又不能不去。
于是他就扭扭捏捏地跟着唐律来到衡阳渡口。
只见渡口并无船只,倒有不少人在等待了。
他们聚在一起相互理论。
“说是今晚三更才开船,是真是假?我却不信,如果要是真的,我们只有等到三更天了。到那个时候才能过河。”有人说。
“别说三更了,就是等到五更也必须要等啊,要不然,怎么才能过河呢?这是没法子的事。”一位老者说道。
“还好,我们幸亏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要不然,非急死不可!如果有要紧的事,岂不耽误了?这个可不好玩。”一个小伙子说道。
唐律听得清清楚楚,就走到了说话的人之间,问道:“我们都是外地人,到此也不了解这里的风土人情事故,刚才听到了诸位的高谈阔论,感觉非常奇怪,有一些事情不太明白。能否指点一二呢?”
“不要多嘴多言,牵扯到我们。”那位老者连忙制止说道,摇了摇手,意思是不要提。
“老丈为什么这样说呢?这是官渡口,公众场合,说话都不让说,又不是在你家,为什么不敢说?”唐律问道。
“你是外地人,哪里晓得我们这里的风俗?这只渡船,不是一般的渡船,不是好玩的,你如果得罪了他,只怕你吃不消呢。他可要当心啊。你不知道这渡船的利弊,这一只渡船,和别的渡船不一样,他从来不缴费,也不享受官渡补贴,比那些正常经营的渡口大不一样的,这个渡口叫阎王渡,厉害着呢!”老人说道。
“有什么好当心的?他没有经营许可证,没有交税缴费,就是私字经营,是违法的,私自摆渡,是违法违规的行为,应当禁止才行,也有类似的案例,不准私自经营官渡。他凭什么这么厉害?”唐律问道。
“你不知道,这里本来是一个合法的官渡口,自来就有人经营的。后来来了一个阎王,就把那个渡船赶跑了,并且将所有渡河的小船都赶走,如果不走,就将小船全部破坏,所以,这里只有他一艘船。船不够,要过河的人却多,每一次开船,船上就有一百多人,人数够了,才会解缆,如果少一人,不够一百,是不开船的,坐船过渡的人,只能多,不能少。少了不摆渡,干着急。”老者说。
“那么,向来摆渡之人都是为了勉强糊口过日子,本来就够困难的了,难道被他占领了渡口,被抢的人连个屁都不敢放的吗?人家都抢了吃饭的营生了,为什么连发发牢骚都不敢的?难道是不准许的吗?”唐律问道。
“小点声,小点声,我来给你细细说说啊,你是外地来的,听听无妨,要小心。”老者说道。
唐律知道老者的意思,就跟着老者,到了对面一棵大树底下,那里枝叶茂盛,阴凉,适合休息,又比较安静。
唐律等老者坐下来之后,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刚才老丈不让大声说话,在下明白了,就没再问你,为什么不让大声说话?是什么缘故呢?我们是外地人,不知道到了贵地的风俗规矩,不知道高声说话的厉害,就麻烦老丈指示指示,免得犯错误,触犯了民俗乡规民约,惹上麻烦,老丈指点,感激不尽。”
老人将唐律上下打探一番,左看右看,说道:“我不对你说清楚,恐怕你不知情,不知情,就可能犯错误,犯错误就可能受到害处,你坐好了,我说给你听听。”
“老丈,你我萍水相逢,本来没什么交集,云水一天,有缘相遇,不简单,有什么话只管说,没事,以后我们说不定再也见不到面了,说说何妨?你看,那渡船还没影子,要来,还不知道是啥时候来,时候肯定还早,老丈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说说,也好打发打发时间呢?说话可以解闷,免得无聊,是不是?”唐律说道。
“是这么一个道理。实在无聊,就这样摆摆龙门阵,说说话,消遣消遣一下吧。”老人说道。
“对,请老丈说说,解解乏,打发一下时间。”唐律说道。
“嗯嗯,说起来话长,简单来说,这个阎王渡的主人,名叫张大洲,这个人,说起来有些本事,就是生来就爱好逞强,性格刚烈,两个胳膊能举起千斤之石,但是,是一个破落户,年轻轻的时候,他父亲就病死了。”老人说道。
“那么说,他是因为贫困来这里摆渡的?”唐律问。
“不是的,没那么简单,他的父亲去世,留下了一些钱。他为人仗义疏财,结交了一些英雄好汉,他十分情愿将他父亲留下的钱财花费在这些英雄好汉身上。加上,他和官府衙门也常来往,也给衙门的一些差役钱,人员关系都不错,他就有了保护伞,开始做坏事,因为有衙门里的人罩着,保护着,也就肆无忌惮,贼胆包天起来。”老人说。
“怎么不去上告?”唐律问道。
“上告?这里他是一手遮天,所有的路口都被他的人把控,这里要出一个人,就会被盘查,老百姓想要出去上告,插翅难飞,告不了。”老人说道。
“那怎么办?”唐律问道。
“多少年来,都有人在告,都告不响亮,没办法,他就故意作奸犯科,犯下许多重案,官府明知是他干的,就是没抓他,因为各个衙门都有他的人,都喂养的很熟了,他占了很多便宜,其中包括这个阎王渡码头。他占了这个码头之后,就将附近所有的船只都赶走,只剩下他的船。他自己找人造了一艘大船,就专用大船来摆渡,而且每天一个来回,白天回来一趟,夜里过去一趟。一百人为一批,多一人不走,少一人不开。如果有人说闲话,不识相,没轻没重,就会人来祸患,这里的人全部都害怕他,吓唬小孩子哭闹只要提到他的名字,孩子都不哭了。立马停,非常见效。”老人说道。
“原来如此!看来,张大洲看来是当地的恶魔。”唐律说道。
“没错。所以人们给他起名叫阎王渡,,就连官府也都不敢征他的税,这里摆渡都是要收税的,我看你是外地人,不晓得其中的厉害,怕你说错了话,惹来杀身之祸。你提醒你来,小心谨慎,免得祸从口出,被阎王渡听到了,你就麻烦了。”老人说道。
“多谢老丈提醒。我以后注意就好。不过,晚辈有一事不解,就是说,难道这个张大洲就没有家人,没有家小的吗?就任凭他在这里胡闹吗?”唐律问道。
“咋没有呢?有,就在前面那十字坡居住。张大洲有家人在那里。”老人说道。
“原来是这样。那么,他的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唐律问道。
“有他老母亲,还有一个小妹妹。”老人说道。
“既然有家人,难道就不牵挂家人的安危和名声吗?怎么就不顾念骨肉之情呢?他这样横行霸道,难道就不怕违法犯罪将来对他绳之以法,到时候恐怕是悔恨莫及了。”唐律问道。
“先不要管他,公鸡不尿尿,自有它的道。他有他的法度,有他的办法来化解,只是看到什么时候他的方法才用完。走吧,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到那边等着过河吧。”老人说道。
老人和唐律作别,唐律坐在那里沉思,老人看他不动,不去码头,在那里发呆,也担心张大洲看出他跟外地人在一起,私下交谈,也怕被发现,就没敢再吆喝,没有邀请唐律一起去码头,他就自顾自地走了。
唐律心想,老人说的话,一定有道理,听闻其他人也有介绍,看来是一致的,出入不大。
但是这个张大洲既然有家眷在十字坡,我为什么不先去他家里看看虚实呢?这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也有一个说法叫作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如果探听到他家的虚实,就可以命令公差捕快过来抓人了。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不回码头过渡了,他就先去张大洲家,根据老人所指的方向走。
看到前面,沿着大河,都是房屋人家,看来这里适合人居,人口不少。
直接往前走,这些房子,都坐落在十字坡,不知道哪一家是张大洲的家。
就问了问路上的人,打听张大洲的家,路人慌里慌张指了一下,就连忙躲开了,唐律一看,就知道是被欺压惯了的人。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胆子稍微大点的,说道:“他家现在就在前面那个坡上的房屋居住,过了这条街,走到这个房子的尽头,那里有三面茅屋,就是张大洲的家了。离这里不远了。”
唐律听了,连忙道谢,急匆匆地沿着河边向上走,走了没多远,果然看到了那一带全是人家茅舍房屋,建筑风格都差不多。
等他走到郊外,发现前面一片荒野之地,单单就有一座三间茅屋,看起来和其他茅屋没有关联,显得特别突出,因为三间茅屋都在坡上,这里的十字坡就是因为有一条十字路得名。
唐律心想,这里肯定就是张大洲的家了。
于是他向前走去,猛地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出去,以排解心里的莫名的压力。
上前一看,只见那茅屋双门紧闭,非常安静,看起来有些寂寥凄凉。
唐律没有叩门。
想等等看再说,于是,他就到了对门,在河边一个僻静处坐下等候。看看张家有什么动静。
没过多久,就听到了门吱呀一声响,只见一名妇女,手里提着一个水桶,慢慢走过来,一看年龄大概有六十多岁。
唐律心想,这个人说不定就是张大洲的母亲了,趁这个机会去打探消息,说不定能问出点什么来。
想到这里,唐律就在那里叹气,长吁短叹,显得非常里疲累痛苦无助的样子,尽量装出可怜相。
这个张大洲的母亲一听一看,愣住了,就动了恻隐之心,问道:“这位客官,我看你不像是本地人,你怎么了,在这里叹气?你遇到麻烦事了吗?”
“哎呀,多谢老人家!在下就是粤东人氏,因为这里有个朋友,多年未见,就来探访探访,重新叙叙旧,回忆一下往昔岁月的美好。谁知道,一打听,到这里之后,没想到这为朋友已经回到粤东了,我这不扑了个空,现在在下没找到朋友,但是盘缠已经用完了,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朋友不在家,现在不知道投靠谁,没钱就寸步难行,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啊,只得沿路访问其他乡亲,看能否念及老乡情面上,资助些许,然后可以作为路费回到家乡。但是,我一路漂泊,居无定所,餐风露宿,没有了钱,又不敢住在客店,只有在这里坐着,只是不知道今天晚上住在哪里才安全可靠。所以在此地叹气,但愿没有打扰到老人家,如果有打扰,还希望老人家原谅原谅。”唐律说道。
张母一听他的叙述,就产生了怜悯之心,对他说道:“你在这里叹气也没用,不如赶紧走,趁早往前走,找到一两个老乡啥的,帮你三瓜俩枣的钱,也能帮你度过难关,不是更好吗?”
唐律假装哭泣起来,十分逼真,说道:“在下实在没办法,也走不动路了,肚子里水米未进,囊中羞涩,走不动路,雇不起车马轿子,怎么能走呢?再说我挨饿从昨天都开始了,浑身无力,今天早晨又走了不少路,现在觉得实在动不了了,怎么能去找寻其他老乡呢?”
“哦哦,你现在饿得慌,又渴得慌,看来是要吃点东西喝点水才有力气,算了,我看天色不早了,你跟我到家去,跟我一起走,我弄点饭给你吃,暂且在我家休息一晚上,明天一早再去赶路吧。没办法,谁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谁也不会背着房屋到处走。你也就不必嫌弃我家寒酸了。”张母说道。
“那太感谢老人家了。敢问老人家尊姓大名?”唐律问道。
“老身先生姓张,老身张氏。”张母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