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墨见他们走了,自己却气倒在地上,雪娘一见,连忙过来相救,又是掐人中,又是喂热汤,好不容易将他救活过来,慢慢苏醒,用了大半个时辰,他才醒来,雪娘和家人才慢慢放下心来。
“怎么,怎么不见了真杯?如何是好?真后悔那天让那个钟堂裱褙匠看到玉杯。我咋这么马虎呢!咋就露财呢?”顾淮墨问道。
他很是自责,觉得在陌生人面前不该露财的,结果惹祸上身。
“老爷,刚刚看到顾城到里屋去了,这个时候却不见了顾城。莫不是顾城害怕他们来搜寻宝杯,就提前将宝杯藏了起来,然后从后门溜走了不成?可能是这样的。”雪娘说道。
听了这话,顾淮墨将信将疑,不过,还是希望是真的。刚这么想着,正在惊疑之间,突然看到顾城从屏门后转出来。
“好险!差点被他们搜出真杯来了。”他说道。
于是,他就把经过说了一遍。他说预感到宋繁峙肯定要亲自带人来搜查玉杯,为了安全起见,他就先将玉杯藏好,带着玉杯从后门走了,等到他们走远了,才回来交给老爷的话都说了一遍。
然后,他把真玉杯交给顾淮墨。顾淮墨收了玉杯,就将刚才宋繁峙临走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老爷,您的意下如何?您是如何想的?”顾城问道。
“这个杯子是祖先留下的遗物,是传家宝,我总不能当成败家子,到我这一代手里,如果没了,就是愧对列祖列宗。所以,不可能拿这个杯子去谄媚奸贼。奸贼的府邸有不少的宝贝,都是价值连城的,偏偏还不知足,我没什么宝贝,他就要夺去怎么可能放手呢?我宁可舍掉这顶乌纱帽,也不能背叛祖先,不能成为不肖子孙。”顾淮墨说道。
“如此说来,老爷要早点下决心,定下计策,保全身体最要紧,早作准备,免得来不及。”顾城说道。
顾淮墨想了又想,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先走再说,在这里横竖是个死,不交玉杯就会交脑袋,交了玉杯对不起祖先,还是逃走了事。
他想到这里,就命令顾城和雪娘收拾东西,连夜将细软收捡,深更半夜就出城去了。
第二天一早,有人就去报告了宋繁峙,说那顾淮墨一家已经逃走了。
“这贼做贼心虚了,真杯果然在他手里,不怕,难道说他能飞到天上去不成?”宋繁峙发怒说道。
他立即召集了郑驹章到府里来,告诉他了相关的细节。
“这个不难,愚弟这里可以发出一纸通缉令,抓捕逃官的逮捕文书,再到华文昭兄那里,派遣兵部差官沿途去搜捕即可,不管在哪里捉拿住,就说是太师钧旨,就交给当地有司正法即可。不必操心。”郑驹章说道。
宋繁峙一听,高兴得很!立马催促郑驹章速去办理。
郑驹章答应一声,即刻前往安排捉拿顾淮墨的事宜,暂且不提。
再说顾淮墨一行,他们几人离开京城,就急急忙忙沿着小路前行,一路上也是担惊受怕的,就这样走了两天两夜,还好没被发现和捉拿。
这一个晚上,他们在一家野店住宿。
那雪娘本来是身怀六甲了,这个时候,因为担惊受怕,一路奔波,一路辛苦,就不小心动了胎气,白天倒还没什么,到了晚上,竟然腹中隐隐作痛,后来越来越厉害,到了二更天前后,就产下了一个男婴。
顾淮墨非常高兴,但是,现在还属于逃命路上,马上就转为忧虑,感到非常凄凉了,带着大人孩子还真的是累赘,可是自己又不能先逃跑,只有走走看看,碰碰运气。
他们不敢在店里歇息,第二天一早只有雇请了一乘暖车,和雪娘一起坐了,没命地奔逃,不敢休息,担心马上被追上捉拿。
他的打算是回四川去。
这一天,他们来到了黄家营。
顾淮墨骑着马,押着车子先走,顾城在后面照料行李。
顾淮墨正在往前走的时候,突然从前面窜出几个人来,大声喝道:“逃官往哪里走?快快下马受降。”
那顾淮墨还没反应过来,在马上大吃一惊,正准备逃走,说时迟,那时快,几个差官冲向前来,不容分说,上前就把顾淮墨给拿下了,吓得几个仆役魂不守舍,急忙逃散,往回跑去。
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顾城。
就对顾城说了刚才的情况。
顾城一听,大惊失色,怎么这么巧,一路上都还平安,偏偏到了黄家营遇到这事,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算来算去还是落入敌手。不过,现在也是势单力薄,没办法对抗官兵。
顾城不敢去追随官兵,只有再想办法。他将行李寄放在野店,然后沿途打听,知道前面有黄家营总兵关吉奇在此驻扎。
他猜想,宋繁峙肯定交代了他们,就地就近正法,越快越好,他猜想附近就是关吉奇的官最大,肯定要交给他来处理。于是他就前往去找关吉奇。
走着走着,他的速度飞快,就发现了主人和雪娘以及孩子,正被差官押着往前走,他发现了主人,不过,不敢冒进,担心自己也被逮捕,于是就躲在松林之内,等到天色昏黑。
再说那差官押着顾淮墨夫妇,一路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看看附近也不知道是哪里,见到有人,就问这里的知府和知县衙门在哪里。
那人说道:“这个地方名叫野店铺,长达三百里,都是山路。就在前面大概有二十里地的地方,就是黄家营。黄家营驻扎了总兵,总兵奉皇上圣旨,拥有先斩后奏的特权,生死攸关的事,由他来决定。”
差官听了,正中下怀,即刻命令快点赶路,早点赶到黄家营。
大概过了一更时辰,才来到黄家营。到了营门,差官敲门。有人出来,差官自报家门,然后请示过总兵之后,差官进见了关总兵。
见了关总兵,就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总兵大人,现在奉太师钧旨,不问在什么地方,即可叫有司就地正法。”官差说道。
“那逃官是何人?”关总兵问道。
“是前任苏州府知府,后来擢升为京师京秩的顾淮墨。”差官答道。
关吉奇一听“顾淮墨”三个字,心里暗吃一惊,他和顾淮墨曾有过刎颈之交。这就有些棘手了。
今天突然听到这个消息,肯定吃惊,只能表面上装作不以为然,正色说道:“既然是逃官,又有太师钧旨,就应当就地正法,但是,不知道是否有凭据带来?”
“有!”差官答道。
差官说着,就从怀里取出来一道牌文,关吉奇在灯下,细细查看那牌文,果然看到有丞相和兵部的印信。
于是他将牌文放下,吩咐说道:“犯官权且收监押在后营吧,等到本镇立刻传唤军官,摆围将犯官处决了就是。不要着急。”
“小的明白,但是,小的明天早晨一大早就要出发复命的。大老爷可不要耽误了,不要迟误才好。”差官说道。
说完,就将顾淮墨夫妇交给军士收押,差官自己去休息,暂且不提了。
再说那顾城看到主人已经进了营门,就急急忙忙地赶上去,刚赶到营门,就看到那几个差官刚刚走出来,他就慌里慌张地回避躲藏起来。等到他们走过去之后,他就直接闯入到帐中。
一进去,就被军士拿下了。
顾城说道:“我不是坏人,我是犯官顾淮墨的家人,名叫顾城,来这里要面见大老爷,有很重要的机密事通报给他。”
军士就将顾城带到了内帐之中。
关吉奇正在灯光之下,正在想办法,要救顾淮墨,可是想来想去就没有好办法。突然看到了顾城,知道顾城的身份后,就立马让军士出去,然后问道:“顾城,你家老爷所犯的是什么罪名?你快点把事情的前后经过说一说,让我知道。”
顾城见问,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从哪里开始,到哪里结束,让关吉奇都知道,了解清楚。说完,他就痛哭起来,跪在地上,哀求拯救他家主人。
“你先起来,我有办法了。”关吉奇说道。
等顾城起来后,关吉奇就命令军士去带来顾淮墨夫妇,他们见面,彼此相持对着哭泣。
关吉奇说道:“这不是哭的地方,也不是哭的时候,倒要想出一条计策才能摆脱这牢笼,天一亮,就难活了。趁现在就要想想办法。”
“死就死了吧,还有啥办法?”顾淮墨说道。
“小人倒有一个主意在此,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顾城说道。
“什么主意?快说来听听。”关吉奇问道。
“小的承蒙老爷豢养,常常想要报答老爷厚恩,也为小的成了家室,现在,小的也有了后嗣,死而无憾了,现在,小的想要替主人去死,不知道可行不可行。”顾城说道。
关吉奇一听,立马跪在顾城面前说道:“如果是这样,你的主人就不会死了。”
“岂有此理!这是我的事,岂能忍心连累你的性命?这个绝对不行。行不通的,想都别想。”顾淮墨说道。
“老爷,奴才不过是一个没用的家奴,老爷是顾家的一家香火的独苗,死了奴才,还有奴才,老爷只有一个,老爷怎么能只顾自己去死,怎么不顾孩子的死活呢?怎么不管顾家的香火呢?老爷以后怎么面对祖宗呢?”顾城说道,然后开始磕头,头破血流。
“我今天有儿子了,还怕什么呢?”顾淮墨说道。
“出胎十多日,怎么能行?需要老爷的照顾,老爷不要打错了算盘,不要算错了后面的路。不要想错了!”顾城说道,然后转向关吉奇说道:“恳请大老爷将小的立刻绑了出去,放了家主,那么,小的死也瞑目了。”
关吉奇不胜嗟叹,觉得这家奴真是深明大义之人,于是就劝告顾淮墨说道:“仁兄不要过于迂腐,这样的家奴真乃忠义之士,可圈可点,是好人,将来要树碑立传,为他扬名吧。”
顾淮墨这才答应下来,就和雪娘对着顾城拜了几拜。
关吉奇立即命令军士将顾城上了枷锁,给顾淮墨开了锁,然后取来号衣军帽,令箭一支,交给顾淮墨说道:“快点换了衣裳吧,趁天黑,赶紧逃命去,不要留恋,不要回头,要果断,速速离开。要快!仁兄也可以随着差回京,估计也没什么大碍了。”
然后,关吉奇对雪娘说道:“等一会儿,娘子要作出真情来,要哭得悲壮,显出凄惨之状,不要露出马脚来。”
雪娘应允点头称是。
关吉奇就催着顾淮墨快点走,然后夫妻、主仆、朋友都大哭一场。
这个时候已经交到三更时辰,关吉奇急切地命令顾淮墨快点离开急忙离去,随即就将顾城和雪娘带回后营。
随即就去请来几位差官来,一同前往监斩。
一面又吩咐军士摆围押解犯官到来,不必多点灯火。
差官已经到了,关吉奇说道:“特请尊差到这里来监斩犯官。”
“大老爷处决就是。”差官说道。
“不,不,不,夜里行刑,需要眼看着执行处决才行。”关吉奇说道。
然后就吩咐军士押解犯人到校场伺候,关吉奇随后就和众差官一起到了校场。
远远地听到了有人叫骂,痛骂宋贼,奸相,宋繁峙不得好死,连同钟裱褙匠一同痛骂,骂声不止,十分难听。
关吉奇在座,叱令众军士,将那个妇人一同带过来,立即行刑。
众军士领命,将那雪娘扯到一边去了。
顾城大笑不止,引颈受刑。
关吉奇在座位上,看到这一幕,不觉掉下泪来。
那差官眼尖,立马发现这个细节,就问道:“大老爷,那犯官被捕获,立即行刑,大老爷为什么要掉泪呢?”
“苍天有好生之德,今天看到有人死了,岂能有不掉泪的道理?”关吉奇说道。
当下刽子手呈上了人头。
关吉奇用笔圈点了文书,将人头囚在小木笼子里,然后又用封皮封了,交给差官,随即将文书写完一并附上。
那几个差官得到顾城的人头,也没有仔细去看,就回到馆舍中,这个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过了一会儿,关吉奇派人送来了详细的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