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太平府有公文到了。
唐律打开一看,知道大概的意思。太平府公文告知,就是说大盗匪首山霖已经越狱逃遁,只有治玉温在,可以将现在的人犯带到南京辕门审理。
唐律看完公文,吩咐唐元说道:“山霖既然已经越狱逃跑,他是主犯,主犯不在,这个案子没办法审理,看来,要想审理此案,必须要去看看,微服私访,才能查明真相。你去收拾收拾,准备好包袱,明天就和我一起,去明察暗访,缉拿逃犯。”
唐元心里不愿意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是奴仆呢?看来退休这个说法不成立,是遥遥无期的。
只要人间有罪恶,就要有正直的人来与之抗争。
只要有罪恶,就有事要办。没有闲下来的可能。
再说那郝阿马和阿牛兄弟二人,从监狱里将他们的师傅山霖捞出来之后,一直躲在深山老林里,不敢露头,因为知道露头必打。
阿牛又抢来了詹氏,将她送给他哥哥阿马,阿马当然高兴,谁知那詹氏坚守贞洁,不肯屈从于阿马,阿马只有将她关押在密室里,等于坐牢。
一天,阿牛又打劫得来一宗大财,比任何一次抢劫得到的都多,超过了以前抢劫所得到的所有的财富的总和,他弄了这么一宗大票,就将鲍四姐搬回到山下家中,买田地,翻建房屋,将他的姐姐治郝氏赶出家里,在外租房居住,他姐姐再恨,也无可奈何。
阿牛俨然成了暴发户,当地首屈一指的土豪。
谁知天注定阿牛守不住财,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一天夜里,突然一声炸雷,一道闪电,撕破夜空,也没下雨,一团电火落入他家里,将家中房屋燃烧。
他逃出来,但是老爹爹却无法逃出,烧死在屋内。
房屋变成一片焦土,因为他家周围没有邻居,最近的邻居也有两里路,家中没有池塘,没有蓄水,火势很大,难以控制,加之深更半夜的,都在熟睡当中,没有发现异常,等到发现,为时已晚。
阿牛常做坏事,因此他经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睡觉,比较警觉,这个习惯保留多年,遇到这次天火,他逃跑得及时,没有受伤。
从暴发户土豪,一夜之间回到从前,家里变成焦土一片,他没有什么生财之道,只有重操旧业,再次干起来偷鸡摸狗的事。
再说詹氏被阿马非法拘禁在密室,暗无天日,只给喂猪狗的食物,她几次想要自杀,想想蒙冤的丈夫和年幼的孩子,他就忍住,心想还是要出去,要给丈夫和孩子一个交代,如果自杀,恐怕也难自证清白。
因为身陷贼窝,人家说三道四,也很常见。为了证明自己没受到玷污,必须要逃出去。于是她就寻找机会逃跑。
每天到了吃饭的时候,就吃饭,不虐待自己,不让自己瘦弱不堪,免得逃跑的时候没力气。她总在惦记着自己的亲人,这是她逃生的希望。
天有眼,机会总算来了。一天,山贼下去打劫,山寨空虚,詹氏心想,这个时候不走,等待何时呢?
她将门扇上的锁拧开,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将那锁拧断,原来,山贼买到的锁是水货,质量很差,可能买锁的人拿了回扣,钱出到位了,质量却不咋地,回扣的钱给负责采购的,这事刚好成就了詹氏的顺利逃生。
她走出房门外头,看到山寨之中静悄悄,到处都没人。
她决定从后山走,她想,如果从前山走,那些山贼一般都会从前山下山上山,因为前山的路好走,如果半路上遇到了他们上山,岂不又要被他们捉回来不成?
为了安全下山,还是走后山的路好,虽说后山的路有点难走,但是安全,总比被重新抓回来要强得多。
果然从后山走,一路畅通无阻,山中无人,也无野兽,竟然顺利下山,下山之后,才发现有岔路,不知道方向,于是就问山下的人,加之肚子咕咕叫,饿得慌,没办法,只有厚着脸皮要点吃的喝的,还好遇到的都是善良的人,看她这样子也是良家妇女模样,虽说遭难了,但是,很注意仪表,衣服很是整洁,虽然不算奢华,但是朴素得很,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说明她非常讲究,注意一些细节。
她沿路乞讨,一半饥一半饱,不是故意减肥,而是毫无办法,要说营养,根本达不到,不像城里人吃腻了大鱼大肉,就到野外挖野菜吃,她有得天独厚的条件,享受充分的野菜。
虽说他饥一顿饱一顿的,但是她的内心十分强大,可以充分享受这样美好的时光,只要离开樊篱,重新获得自由就行,自由真好!出了牢笼,可以见到蓝天白云,也能看到花鸟虫语,色彩斑斓,绚丽多姿。
更重要的是,她有很大的希望能见到自己的孩子。
过了半个月,她总算走到了塬上县境内。
看看前面没有人家,后面也无人烟,只是在中间的山坡上有一座神庙,眼看天色不早,在旷野还是担心怕遇到野兽,豺狼虎豹,都不是没可能,有时候,野猪发疯,也会攻击人的,她已疲累不堪,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先找这神庙栖身一晚,等天明再赶路不迟。
神庙有神灵保佑,野兽估计也不敢来,加之有门有窗,有院子,可以抵挡一阵,万一抵挡不住,也有躲藏的地方。
她这么一想,就走进了神庙。
在头门当中站着一位尊神,红头发,披散开来,长着野猪牙,牙齿在外,弯曲,尖刺,寒光闪闪,十分逼真,猛一看,会让人吓退几步,几乎站立不住。
因为赤发大神长着有三只眼睛,穿着金盔金甲,手里拿着钢鞭,让人一看就不寒而栗,像是要过来抓住人就要打死的节奏。
在赤发神两边,左右各站着马、赵、温、刘四位元帅。
詹氏走进大殿一看,大殿正中端坐着玄天大帝,头发披散开来,手里持着一把宝剑,左脚踩着一条金蛇,右脚踏着一只神龟。
在玄天大帝左边坐着的是执旗张大帝,右边是捧剑邓将军。都是一脸威严,十分恐怖。
詹氏一看,立马跪倒在地,地上有一层厚厚的灰,立马翻腾而起,詹氏顾不得许多,放声大哭道:“圣帝啊!圣帝!您老人家是金阙化身,威震三界,现如今恳请神灵鉴察。我是治詹氏,丈夫名叫治玉温,出身书香门第,从小苦读圣贤之书,安分守己,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苦读圣贤书,与人和睦相处,从不惹是生非,为什么会遭遇到强盗头子山霖的无端陷害?
丈夫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苦,受过这么大的罪!他被投进大牢,受尽了囹圄之苦!妾身治詹氏,力行孝道,在家里苦守书香,孝敬老人,抚育孩子,安分守己,也未曾有过二心,守志冰霜,谁知在去探监的路上,被郝阿马抢劫上山,幸亏神灵保佑,让妾身逃跑出来,一路乞讨,才到这里,求玄天大帝保佑,让妾身的丈夫的冤情早日得到昭雪,夫妻团圆,母子团聚!玄天大帝,求大帝多多施加恩惠,感激不尽!
詹氏哭完了又说,说完了又哭。这段时间以来的憋屈全都倾泻出来,真是畅快淋漓!
詹氏哭诉完毕,没想到哭诉无心,隔墙有耳,这个隔壁是谁呢?正是唐律!
他和唐元微服私访,走累了,同样,前面无村,后面也无店,唯独这撂荒地里有一座孤零零的神庙,还显得是人来过,人做过的房子,这座庙宇,可以用来给来往的客旅栖身。
也算是天意!
唐律找到这个好地方,就进了神庙,找一个相对干净的地方,躺下休息,被一阵哭声惊醒,还好,他没有暴露自己的位置,也没有被发现,他就用心聆听这女子的哭诉内容。
詹氏哭哭停停,停停哭哭的,说了又哭,哭了又说,像是在聊家常一般,唐律却早已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他听了很是惊讶,想不到自己正在办的案子,正是詹氏哭诉中提到的,十分吻合。
他就从后面对隐秘处站出来,詹氏一看有人出来,吓得慌作一团,吓了一跳,难道这玄天大帝活过来了?她刚想要跑,无奈没有力气,她哭诉也耗费了不少精力,心里想跑,腿却不争气,纹丝不动。
“治家大娘,那治玉温既然是你丈夫,那么,那治德冠是你什么人?”唐律问道。
詹氏见问,立马站起来,回答道:“这位老伯伯,我当时是什么人呢!老伯伯,你怎么知道治德冠这个名字的?他是妾身的儿子。在去探监的路上,被山贼抢劫,被迫分开,不知道老伯伯是否见过妾身的儿子?”
“哦,治家大娘,我从南京来,那治德冠到南京辕门告状,找了唐律唐大人,他正在唐大人那里,大娘如想要见到儿子,直接去南京府找他就行了。他就在那里,现在平安无事,你放心好了,我从南京来,对那里的情况很了解。你就可以放心地去。再问问娘子,你说你被强盗抢上了山,不知道这座山在什么地方?那些抢你的强盗是否还在那座山上?”
“是这样的,老伯伯,那其中有一名叫郝阿牛的,他抢劫了一宗大财,然后就带着鲍四姐回到自己的山下的家里,买了田地,翻建扩建了房屋,驱赶走了他的妹妹,将老宅基地据为己有,然后就成了暴发户,是当地土豪。只有他哥哥名叫郝阿马的,他在山上,还有一个他们的师傅,名叫山霖的,还在山上居住,这座山就位于登莱交界的地方,名字就叫作荒山。老伯伯要是去,还需要走几天的路程。”詹氏说道。
“娘子所说很详细,既然如此,你就速去寻找你的儿子吧,在南京。去找唐律唐大人。估计唐律还有几天到任,想必娘子去之后不久,唐律也会到任的,到时候,他会为你主持公道。”唐律说道。
詹氏一听,就有了信心,她看看这位童颜鹤发的老人,像是神仙下凡一般。她心里有了数,就点点头,这是仙人指路,免得自己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闯荡。
“娘子,你去到南京,见到儿子,耐心等候,等唐律大人到任后就为你报仇雪恨,洗刷你丈夫治玉温的罪名。一路上,必然需要吃喝用度,我这里有碎银十两,你不嫌少的话,先拿去使用 ,路上开销是必须的,不要总是到神庙栖身。”唐律又说道。
詹氏领了银子,千恩万谢地退出去了,她思念儿子心切,就迅速离开,也不怕天快黑了。
好歹有了银子,住店吃饭都不用担心。
唐律见她走了,就在包袱内取出印信,然后让唐元去到江宁府,令他拨出兵马,立刻到荒山,找到山贼的巢穴,到那里去缉拿大盗山霖,还有郝阿马等等匪徒,限定江宁府在十日内将人犯统统押解到南京府听审。
那江宁府的接到公文,知道是唐大人在此地微服私访,大吃一惊,也吓得不行,立马调集了游击、千总等等,带着兵马来到荒山围剿山贼。
游击带着兵马,赶到了荒山,一上山,就从远处看到在山凹里,建了一带草屋,也不见山村人家喂养的家畜,也不见炊烟,没有孩子的嬉笑,估计这里一定就是土匪窝了。
于是,游击就吩咐士兵四面围住草屋,水泄不通,然后带人冲进去,里面的众匪徒,都毫无准备,这些兵士像是从天而降,竟然不知所措,所有的匪徒全都被捉拿,一个都没跑掉。
将这些匪徒全都抓住后,一一上锁,列队下山,然后,游击吩咐兵士将山贼的老巢房屋全都一把火烧毁,一间也不留,顷刻间,草屋被烧着,很快,所有的房屋都在燃烧,火光冲天,很快就变成了残垣断壁,一片凄凉。
荒山贼窝被一锅端,所有人犯全都被押解到了南京。暂且不提。
再看看郝阿牛怎么样了?他没上山,会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