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大人看完状子,“啪”一声,将惊堂木一拍,吓得林正前一哆嗦。
“大胆秀才,不好好教书,不安分守己,竟然包揽词讼,在外无事找事,无事生非,扰乱社会治安,你贼胆包天,竟敢污蔑地方,造谣中伤,破坏风俗习惯,有伤风化,天底下哪有亲娘杀害亲生儿女的事,这还了得,你总是包揽词讼,教唆良民来告状,无事生非,左右,将这个臭秀才给本官拿下。”知州怒道。
左右上前,如狼似虎,不由分辩,将林正前绑了个结结实实。
“你可知道,诬告陷害他人,依照法律,应当按照诬告的罪名反坐吗?左右,将禁牌取来!”知州大人吩咐道。
很快,衙役将禁牌取来,知州大人在禁牌之上,用朱笔填写,发将下来。
左右衙役取来铁链,将林正前锁了,投入监狱之中,牢房阴暗,不见天日。
知州大人立刻将该案做成文书,将详情通报大宪衙门,将公文转送抄报给督院学台,将林正前的前途革除,安排完毕之后,知州大人就退回后堂内室去了。
林正前被关押在监狱,本来是来告状的,结果成了囚犯,受这一班禁子们的无缘无故的打骂,因为这些禁子,只晓得他是一个包打官司的秀才,心想这个包揽词讼的家伙肯定收了人家不少好处,得到不少钱财,以此为业,发了大财。不知道经手了多少买卖,今天落到了这里,活该他倒霉。
要知道这位知州老爷可不是一般人,是当今朝廷青天大老爷三朝元老重臣唐律的得意门生,第一代爱徒。
这知州大人一向铁面无私,刚正不阿,跟唐律一样,对于这些乱用诉权的讼棍,要严厉打击,要不然,就会让人人想做坏事,从中渔利,再说这编的太离谱,竟然编造出娘杀儿子的诉状来,简直是贻笑大方,看不起知州大人的智商,无视知州大人的存在了。
要知道,知州大人赛过包龙图包青天再世的,竟然自己往枪口刀尖上来撞,自己来找死!
既然他来告,也该他倒霉,沾染晦气,我们都要弄点好处才行,所以要打要骂,又要他看金鱼,简直折磨得够呛,真是苦不堪言。
林正前叹道:“我心想这位铁面无私的青天老爷,是个清官,可以伸冤雪恨,不料想,我想错了,这个知州老爷竟然也是一个糊涂官,不是清官,竟然不由分说,先入为主,主观臆断说我胡说八道乱告状,破坏公序良俗,简直岂有此理!现在将我拿下投入监狱,在里面暗无天日,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真是虎落平川遭犬欺,这些衙役们狗眼看人低,竟然百般羞辱和虐待,简直是管闲事落闲事,有冤枉没出伸张。唉——”
想到这里,林正前止不住泪水长流。
再说林正前的妻子林李氏大娘,因为丈夫到了州衙去告状,要为学生陈友仁告状伸冤,她本想劝阻,让丈夫少管闲事的,可是她知道丈夫的脾气性格,决定要做的事,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林李氏看看天色已晚,还不见丈夫回家,就十分牵挂。不知道丈夫发生了什么事。一夜辗转反侧,无法睡一个囫囵觉,就像米条,拉不长,一宿无话。
次日一早,林李氏就让长子林峰去到街坊上打听打听,问问看到林先生没有。
林峰领了母亲的命令,就出去打听了一番,弄清楚以后,就赶紧回家了,将这件事从头至尾给林李氏大娘说了一遍。
林李氏一听,好不伤心,越想越气,竟然嚎啕大哭起来!林峰赶紧劝慰,丝毫不起作用。感觉父亲这次彻底被冤枉。他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哭归哭,林李氏想到丈夫从昨天到今天,都应该没吃饭,她就想到去送饭,于是她就连忙煮了饭,取来一只小篮子,将饭放在竹篮里,然后挽着小篮子就到监狱。
到了监狱门口,她对看门的禁子说道:“多谢你,老伯!请放我进去,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会对老伯有什么影响。我只是送饭给我丈夫吃,他自从被关进监狱以来,一直没有好好吃过饭的。老伯就放我过去,改日,一定重重感谢老伯的好心,老伯为人善良,一定有好福报的。”
那个看门的禁子平时也都认识林正前老先生的,知道林正前先生一向表现忠厚老实,也从不帮人打官司的,不知道知州老爷发了什么神经,硬说他是诬告陷害,天底下哪有亲妈杀亲子的?这是错的离谱的事了。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禁子就让林李氏进去了。山不转水转,说不定就会转到一起了。
林李氏进入监狱,找到了丈夫林正前,只见丈夫披枷带锁,看那大枷锁也真重,林正前哪里吃过这个亏?被压得腰快要断了,直不起来。
林李氏一看,十分伤心。又掉下眼泪来。
等丈夫吃完饭,林李氏就收拾好小篮子,然后走出监狱,在监狱门口,心想,不好,不好,丈夫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怎么办?
丈夫为人老实,近乎迂腐,不会害别人,只会受到别人欺负,只会读书,啥都不懂,人情世故都很差劲儿。
他坐牢,按照他认死理的劲儿,估计要将牢底坐穿。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
她走到大堂之上,四面一看,见没有一人,看到一面鼓,在鼓架子上放置,有鼓槌在一旁,她心一横,与其等死,不如死前一鸣,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她拿着鼓槌,瞅准了鼓面,“咚咚咚”地打了起来,一边打,一边喊“冤枉啊!冤枉!”
她这一顿操作,立马有了反应,立刻从里面走出来几个公差衙役,连忙喝道:“是谁在此捣乱?你这个女人!没事到这里敲什么敲?你有什么冤枉的事?你为什么要击鼓?真是大惊小怪!”
林李氏也不搭话,仍然狠命敲鼓。
林李氏知道,这些都是不管事的,要继续敲,总能找到要找的人。
果然,鼓声这大动静,就能感动了在内室的知州老爷。
他听见大堂之上有人击鼓告状,就立马通知传班坐堂审案。
云板“当当当”一敲,麒麟门大开。
知州老爷上了公堂,拿起经堂木,“啪”一敲,问道:“什么人击鼓告状啊?有什么愿望事?带人上来!”
衙役答应了,吆喝着下去,将林李氏带上公堂。
知州大人一看,来了一个女人,觉得奇怪,就问道:“你一个妇道人家?不呆在家里相夫教子,跑出来告什么状?有什么冤枉?说来听听!如果有理,本官就听,如果无理,就会轰你出去。再要纠缠,就有大刑伺候!”
“青天大老爷,早就听闻老爷秉公执法,执法如山,明察秋毫,办案公道,刚正不阿,听民女来说,奴家是邓城秀才的妻子,丈夫名叫林正前,在许府办学馆带几个学生,传道授业解惑,收束修度日。有一位学生,名叫陈友仁,小名叫陈宝冠的,被他亲娘杀死,然后身首异处,分解后装入油缸。奴家丈夫仗义伸冤,替他爱徒伸冤昭雪,谁知道昨天叩见大老爷,老爷却不由分说,先入为主,觉得天底下为母亲的都是慈悲之人,万万不可能杀死自己的亲儿子,所以就说奴家丈夫包揽词讼,是一名恶贯满盈的惟恐天下不乱的讼棍,要知道,人命关天,奴家丈夫绝非是那种讼棍,他安心教书,从来没有去衙门告状,也从不挑拨离间,或者教唆他人到衙门告状,奴家就不理解了,老爷一向精明,怎么也有糊涂的时候?这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奴家丈夫就是教书匠,口袋里比脸都干净,穷得叮当响,要不是奴家勤俭持家,都要拉棍要饭为生了。老爷既然是青天大老爷,就该还奴家丈夫清白,千万别冤枉好人,放纵坏人。如果一直这么下去,对老爷名声很有影响。老爷要想得知真相,为什么不下去问问情况呢?”林李氏说道。
“大胆!住口!根据你说的,林正前是你丈夫,你说他不是讼棍就不是讼棍了?你知道,人命关天,又不是林正前的家人,和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替他告状?死者家属为什么不来告?再说了,天下都有虎毒不食子的说法,天地良心,哪里有亲娘杀亲儿的道理?这个说不通啊!我怎么能相信?你先回去,本州要去访问清楚缘由,如果确实是你所说的,抓错了人,本州肯定会放林正前回家,如果的确是林正前诬告陷害,依照法律应当对他治罪,绝不轻饶。听清楚了吗?”知州大人说道。
林李氏听了,只得口头离开衙门。
知州大人宣布退堂,他回到内室,心想,今天,看这个情况,林正前的妻子林李氏来击鼓告状,其中的确有些不能解释清楚,完全不合常理和规律,有些奇怪,这是从来没遇到过的奇怪的案子,需要谨慎处理才对。如果林正前真的是包揽词讼,惯当讼棍,她也不敢来击鼓,这个风险是很大的,其中没有必须要击鼓的原因,不是迫不得已,她也做不出来这样抛头露面的事来,这都是被逼的结果。
看来,这个案子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
晚上,草草用过晚饭,他还是陷入沉思。回房安歇,也横竖睡不着,他左思右想,不得要领,决定还是下去走一走,说不定就灵感突现,找到破案的契机。
看看天色渐明,知州大人起身下床,换了一套装束。
他换了衣裳,头戴一顶毡斗笠,脚上穿着一双麻草编成的鞋子,穿着一袭长衫,手里托着一个木盘,盘子里放着一百多个字卷,还有文房四宝,装备齐全,在上面有一个粉牌,上面写着“测字相面”四个大字,就是一个算命测字的先生,仔细检查一番,看来看去,没看出什么破绽之后,就对衙门里的人说道:“你们千万不要声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跟平时一样,我要出去微服私访,侦查案情,察访察访,记住,和平时一样,照常上班,不要让人怀疑。
众人都答应下来。
交代完了这些事之后,他就抽身往外走去。
知州大人姓靳。
靳知州出门的时候,天刚刚亮。他离开衙门,就在大街小巷转悠,又到茶坊酒肆之内,转来转去,相当招摇,因为化了妆,装扮成半仙的样子,没有人认出原形,不知道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以前的熟人,都看他是陌生人。他认得那些熟人,那些熟人却不认识他,靳知州对自己的装扮技术非常满意。
他一边走,一边喊叫,如同王婆在卖瓜,自卖自夸。
他喊的不是瓜,是:“测字看相,灵不灵,当场检验,准不准,过后方知。大胆来测字看相,不准你来打我。”
他一路走,一路喊,没有人来找他测字看相。
他不担心没生意,继续往前走,来到一家茶坊之内,只见有一个座位,上面坐着一个相貌端庄,大大方方,衣服华丽的人,年约有四十多岁的模样,到了那里,那人看到靳知州,然后招呼道:“测字看相的先生,你来,给我测一测怎么样?”
“测字还是看相?”
“测一个字。”
“好,请尊驾自己拿一个字卷。”靳知州说道。
那人听了,立马就伸手在盘子里选了一个字卷,交给靳知州。
靳知州接过字卷,展开一看,原来上面写了一个“也”字,就将粉板子取过来,然后,在粉板上写下这个字。
靳知州写完了“也”字,就问道:“请教尊驾,这个字,就是之乎者也的也字,请问做什么用?”
“哦,是这样的,先生,因为我儿子出门经商,离开家乡有了三年多,还不见回家,和家里断了音信,就这件事,麻烦先生给测一测。看是不是一个道理。”那人说道。
“这个字,要是测起来,还是有玄机,只是不知道尊驾是听实话还是听假话?”靳知州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