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知州正在为错案自责,不知道怎样收场,将告状的林正前先生投入大牢,却让凶手逍遥法外,这个局面如何掌控,他就问问幕僚师爷。
其中一个幕宾师爷推荐了一个人。
“我有一个朋友,他是新野人,姓奚,名青麓,擅长写文章,但是,时乖命蹇,生不逢时,有命却无运,考试次数多,却屡试不第。非常遗憾。昨天到了本县,和我会面,他也是林正前先生的相知之交,因到了枣阳,听闻林正前为了代学生申冤,身陷囹圄,不能相见,如果请他和林正前见面谈一谈,可以确保无事。”师爷说道。
靳知州一听,点头称是,觉得这样做比较稳妥,通过中间人,起一个桥梁的作用,可以让紧张的关系得到有效缓解。
他同意这个方案,幕宾师爷就出去了。
没过一会儿,他就回来了,带着奚青麓。
靳知州对奚青麓非常客气,待之如上宾,见面免不了客套客套,说说好听仰慕的话。然后话锋一转,就转到了正题。
奚青麓知道他们的用意后,立马答应了,小事一桩。
“十分感谢你,奚先生!”靳知州说道。
“别客气!”奚青麓说道,连连摆手,显得十分谦虚。
奚青麓说完打拱离开,到了羁押房,见了林正前,嘘寒问暖,说明来意,请林正前去见靳知州。
林正前当然愿意,心里一肚子火,也不便发作,已经答应了奚青麓,他是一个正人君子,不得不给一个面子。
林正前到了州衙门内堂,靳知州听闻林先生来了,立马来迎接,请他上座,十分谦恭礼让,说道:“本州年老眼花,不该冒犯尊颜,实在惭愧惭愧,还望林先生不要怪罪。以后本州办案不可先入为主,不要凭经验来判断,还是要兼听则明。祈求林先生多多包容,本州再也不敢草率断案了。”
“公祖说哪里话!不必自责,生员也有说话不当之处,因为心急,口就没遮拦,多有得罪,还望海涵,生员为了陈友仁伸冤昭雪,态度不好,说的话,让公祖不受用来,生员 为爱徒伸冤,无怨无悔。”林正前说道。
靳知州听了,大为感动,立马吩咐升堂审案。
衙役皂吏书吏等等,都到齐了,站立在公堂两旁,整整齐齐,十分肃穆,一起呐喊,升坐公堂。
“将犯僧云飞带上来!”靳知州命令道。
云飞被带上来,立马“噗通”跪倒,磕头,靳知州一见,怒发冲冠,“啪——”举起惊堂木重重拍下去。
“你这个贼秃和尚,真是佛门败类,不守清规,色胆包天,恣意而为,竟敢奸淫人家寡妇,竟然在念经超度亡灵之间,行男女苟且之事,谋杀人家儿子,断绝人家独一香火独苗,断子绝孙的事你也干的?可谓十恶不赦,可恶至极!你和陈许氏几次通奸?说!如果有半句谎言,立刻重刑伺候!让你生不如死!”靳知州怒道。
堂上众衙役齐声吆喝,如同炸雷霹雳从天上滚过,令人害怕到发抖!
云飞在下面跪着,早就吓得话都不会说,舌头都打结了。
他大喊冤枉,等到自己情绪平静下来,他说道:“青天大老爷啊!和尚是出家人,佛门弟子,四大皆空,从来不出庙门,和陈许氏素不相识。”
靳知州一听,顿时冒火,将惊堂木“啪”一拍,怒道:“大胆贼秃!你竟敢这么大胆!死到临头了,还敢在公堂之上胡言乱语,胡说八道,左右,给他用大刑,看他招不招!”
靳知州话音一落,两边的衙役一起动手,给云飞上了夹棍,然后用力拉绳子,越来越紧,云飞受不了煎熬,爱生祈求叫道:“大老爷开恩,大老爷开恩,和尚愿意招供,愿意!”
靳知州命令暂停,衙役没有再行刑。
“说吧!如实供述!”靳知州吩咐道。
谁知道,云飞十分狡猾,口口声声喊冤枉,让大老爷饶命,油嘴滑舌,没有一句实话,总是说一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不着边际。
靳知州坐在堂上,看他说得避重就轻,说一些皮毛,净说一些边角废料的话,就十分气愤,喝道:“将这个和尚上了刑具,打入大牢!”
衙役领命,就给云飞上了刑具枷锁,带到监牢里关押看管起来了。
靳知州退堂后进入内堂,怒气未消,走起路来呼呼带风,他走来走去,没有头绪,不知道如何是好。
奚青麓正在和幕宾师爷说话,看见靳知州坐立不安,唉声叹气,就对靳知州说道:“大人,这件事其实不难,只要请林先生来衙门,问问他就知道怎么处理了。不知道大人有什么意见没有。”
靳知州听了,点点头,说道:“有道理,这就去请。”
于是派人去请林正前。没过多久,林正前就来了,他来到州衙门,行礼后坐定。
“云飞和尚非常狡猾,刁钻古怪,曾经使用了大刑,没有作用,我想,今天问不出什么,等到明天再升堂审讯,提出陈许氏来,当面对质,看看他怎么说?看看他如何耍赖到底。因此,今天特请林先生来谈一谈,想必对着云飞和尚也比本官了解得透彻了。先生,但说无妨,只管说来听听,看有什么收获没有。”靳知州说道。
“明天可以对质,如果他们不肯招供,公祖可以发令签去调取她女儿,名叫定金的,到堂问话即可,有了她女儿的口供和证词,就不难定案了。”林正前说道。
靳知州一听,指派后脑勺,咋就不想到还有一个小证人呢,有了证人,就不怕他们不招供了。
靳知州如梦方醒,被林正前一句话就点醒,醍醐灌顶一般,顿时找到破案的关键点。
靳知州赶紧向林正前道谢,林正前离开衙门。
次日一早,天刚刚亮,靳知州就吩咐传点升堂,众衙役人等,都分列站在公堂两旁,立即将陈许氏带上公堂,陈许氏一来,“噗通”一声跪下来。
“淫妇,你是招也不招?”靳知州一来就问道。
“小女子从丈夫离世之后,含辛茹苦,真心真意要为丈夫守节的,哪里晓得有个什么云飞和尚的,小女从未见过这个僧人。”陈许氏说道。
“来人啊!将犯僧云飞带上来!”靳知州吩咐道。
衙役领命,去提人犯。
没过一会儿,就将云飞押解上了公堂。云飞仍是“噗通”一跪,照样磕头。
“你和陈许氏通奸,快快找来,免得受刑!”靳知州说道。
云飞连喊冤枉,不肯承认通奸之事。他说道:“大老爷是青天大老爷,远近闻名,知道大老爷执法如山,黑白分明,不放过一个坏人,不冤枉一个好人。我实在是好人,被冤枉了的人,我是佛门弟子,念经为本,哪里晓得一个什么陈许氏的寡妇呢?”
“你看看你旁边跪着的人是谁?”靳知州问道。
云飞早已看见了陈许氏,只是装作不认识。
他说道:“这是谁家女子?为何跪在公堂?只是老爷知道,贫僧怎么会认识呢?”
靳知州一听,更是光火,他怒不可遏地喝道:“简直是油嘴和尚,来人,上刑,夹棍伺候!”
云飞一看靳知州来真的,这次肯定比上次要狠要重,就连忙哀求叫道:“大老爷,大老爷,不必用刑,不必用刑,和尚愿意招供,愿意招供!”
“好,本官问你,你到底认得不认得陈许氏?”靳知州问道。
“认得是认得的,只是因为她丈夫去世,邀请齐天庙的和尚来家里超度,诵经祈福,在她家念了七经,请了僧人十名,本寺庙人手不够,从兄弟寺庙请来的和尚,都是诚心诚意向佛念佛,新村善念,念过来七经之后,归回各自所在的寺庙,至于通奸,从来没有,没有和她发生任何关系,其他都是造谣,一个都不能信。”云飞和尚狡辩道。
靳知州听了,见他不老实,藏着掖着,关键的东西不交代,只有采用林正前的建议,于是下令签,给高筑和文逊,让他们二位去陈家提审金定。
没过多久,金定就被文逊和高筑带来,小姑娘金定上了公堂。左顾右盼,不知道是否做对了动作。
靳知州对着定金说道:“小姑娘,你不要怕,现如今在审案,要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吧。你也不想让你弟弟没人伸冤昭雪吧?”
“多谢大老爷给我勇气。”定金说道。
“很好,那么,本官来问你,这个和尚,你可认得?如果认得,他叫什么名字?”靳知州手指着云飞向定金小姑娘问道。
这时候,整个公堂之上,寂静无声,仿佛绣花针掉落在地,也听得清楚。
“这个和尚,我是认得的,他的名字叫云飞。我母亲经常让我去到他庙里去叫他来我家的。”定金说道。
“那么,你家母亲叫他来家里做什么呢?”靳知州问道。
“他来我家后,就去到我母亲的卧房里,不知道在做什么。”定金说道。
“你的小弟弟陈友仁,为什么被你母亲杀了呢?”靳知州问道。
定金一听到“弟弟”儿子,就心如刀绞,立刻痛苦万分,满腔酸楚,两泪交流,竟然呜呜呜呜地哭起来,无法劝住。
“你不用啼哭,本官会为你作主。你说实话,让本官知道,好为你弟弟伸冤。让你弟弟瞑目。”靳知州说道。
定金听了靳知州说的话,就止住了哭,擦了擦眼泪,说道:“有一天,我弟弟放学回家,他看见了这和尚,就说要将和尚驱赶出去。到了第二天,他又买了香烛去庙里,给去世的爹爹烧香祈福,顺便和那和尚评理。他对和尚说,你下次敢再到我家里来,我就要告官,不料想,这和尚跑到我家里来,说来我弟弟说的话,我娘就说,不要怕这小畜生。那和尚再三再四称不敢不敢的,倘若师父知道了,一定会赶出庙门,倒不如趁早和你分别,就免了以后的是是非非。我母亲一听这话,就火冒三丈,对和尚说,你怕这小畜生咋的,我来将他杀掉,你为你拔去了眼中钉、肉中刺了,我便和你白头到老天长地久做夫妻。”
“后来和尚答应了吗?”靳知州问道。
“我娘从那以后就定下来毒计,一心要杀掉弟弟。我就感到学馆找弟弟,叮嘱我弟弟不要回家,未成想林先生不信,天底下哪有亲娘杀亲儿的呢?他对宝冠说,我来亲自送你回家去,宝冠我弟弟就十分无奈,由先生陪着回了家,我娘故意满脸堆笑,表现出十分喜欢的样子,先生看看我娘还不算坏,就放心地回去了。”定金说道。
“林先生回去之后呢?”靳知州问道。
“不料想,到了半夜,我和我弟弟都已经睡熟了,我娘手里拿着尖刀,将我弟弟胸前衣裳一把抓住,只听得‘咔嚓’一声,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就滚落在地,我娘亲自将油缸拿出来,将尸首分成七部分,一块一块全都放在油缸里面,等到时机成熟再将这些东西拖走、扔掉。那个时候,我已经吓得语无伦次,瑟瑟发抖,真是魂飞魄散,不敢作声。我娘提了一桶水,将血迹冲洗得干净,将地板擦洗干净,然后叮咛我不要声张,一定要低调。”定金说着说着,就大哭起来!
靳知州听她供述完毕,咬牙切齿,摇头顿足,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啪——”惊堂木一声响。
靳知州将公案一拍,高声怒骂道:“你这个贼秃!还不招认吗?”
云飞一想,事已至此,无可奈何,只好招认了吧,免得夜长梦多,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呢?
想到这里,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于是跪着走了几步,叫一声道:“大老爷听贫僧说来。和尚一向循规蹈矩,从来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只是禁不起诱惑而已。大老爷,贫僧一时糊涂,犯了寺庙的清规戒律,与陈许氏私下通奸。突然有一天,被陈友仁撞见,从此贫僧不敢上门,后来听说陈许氏要杀死亲生儿子,和尚实在不知情。贫僧知道的都已经全部告诉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