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悟能大放厥词,说云心和尚的种种坏话,唐律听了,觉得不受用,就问:“既然你觉得云心和尚不好,你为什么不离开承恩寺,不再师从云心和尚呢?”
“大人,师父师父,等于父亲,哪里有儿子反对父亲的呢?”
“说的有道理!你还有什么话说?”
“大人,贫僧死在妒忌上,告诫后来者,不要妒忌,过好自己,免得死无葬身之地,不得善终。”悟能说。
“好,没说的,在口供上签字画押,打入死牢,等候问斩。”唐律说。
这个案子结束,又恢复到平常的工作状态中。
一天,唐律正伏案工作,批阅公文。忽然有仆役进来说:“大人,一个外地人要来诉说案情,不知道大人是否愿意接见?小的特来禀报。”
“准许。”唐律说。
“你是什么人?”唐律问。
“小的来自长沙,前往洛阳,路过谷城。”
“奇怪,可以直接从襄阳走,为什么要到谷城?”
“因为谷城有一位同窗好友,顺路来拜访,然后再从谷城到老河口,再到洛阳。”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姓李名银虎。”
“哦,李银虎,你这次找本官要说什么事?”
“大人,是这样的,上月小的到了谷城,准备和同窗一起上洛阳去,参加考试,没想到钱袋丢失,小的不好意思找同窗说明此事,就让仆人拿出随身所带的银烟壶,给当铺抵押,借出些钱,去到洛阳考试,等考试结束,家中的钱也到了,小的手里就有钱,然后就去当铺去赎银烟壶,谁知道发生了变化。”
“什么变化?”
“就是银烟壶变成了铜烟壶。”
“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仆人拿去的是银烟壶,仆人确认就是银的,他也觉得蹊跷,当时的确是银烟壶,银烟壶抵押才能借钱出来,如果是铜的,也就借不了多少钱,咋就变成铜的呢?于是,小的就和仆人一同前往当铺。谁料想,当铺老板矢口否认收到过银烟壶,收的就是铜烟壶,还说要报官,说李银虎涉嫌敲竹杠,就是敲诈勒索,想通过不法手段,攫取钱财。”李银虎说。
“这就奇怪了,你有什么证据呢?证明你当时交给当铺的就是银烟壶?”唐律问。
“大人,问题就在这里,小的和仆人一同前往,当铺老板信誓旦旦拿出一张当票,上面赫然写着的正是铜烟壶。这个不能怪仆人办事不力,只能怪人心险恶,套路太深。仆人大字不识,就是识字,因为当铺柜台那么高,到了当铺,要当东西抵押出去,借钱渡过难关,那借就本身存在问题。可是,仆人不懂这些套路,加上小的也没什么社会经验,结果,当时的当票写的的确是铜烟壶,小的和仆人只有怏怏而归,感到世道炎凉,人心难测,处处要小心掉坑里,但是,越想越气,又不甘心被愚弄,就想起了打官司。看看大人是否能接下这个案子,好让小的看到审判的力量还有未来的希望。还望大人多为小的提供帮助。”李银虎说。
“什么当铺?名称是什么?”
“诚信当铺。”
“好的,本官知道了,你先不要着急,暂且在一旁休息,等候处理。”唐律说。
唐律请师爷过来议事。
师爷来了,唐律开门见山地问:“师爷,谷城县内有个诚信当铺的,你对那里的老板熟不熟?”
“启禀大人,那个老板小的不熟,但是,听说他可不地道。”
“哦,怎么不地道了?”
“人家做生意都是童叟无欺,他的口碑可不好,童叟有欺,当面说的,背面就不承认,当初说好的,后来就变卦,所以人家给他当铺起了名字,叫‘无信当铺’,本地人都不去他那里抵押物件了,外地人不知道情况的,可能还有不少在他那里抵押物件借出钱来。”师爷说。
“看来,这个李银虎就是其中一个倒霉的,上了当。”
“谁?”
“李银虎,来自长沙,到洛阳赶考,钱袋子丢失,没办法,拿银烟壶抵押借款,到后来去赎银烟壶的时候,却被告知是铜烟壶,这个让他非常生气,可是没证据,因为办抵押借款手续的,是他的仆人。仆人不认字,老板就利用这一点,在当票上做了手脚,让李银虎上了当,有苦难言,因为没证据证明他说的话成立。那么,这个案子就有些难办了。”唐律说。
“大人,这个老板的确没良心,但是,现在没证据啊!没证据,就拿他没办法,这个家伙十分狡猾,专门欺负别人不识字的,越是生活过不下去的,越需要钱的,越容易去抵押物件,抵押物件的,一般都没文化,这个老板就是欺负老实人,欺负别人没文化,在当票上做手脚。这个人就是十恶不赦之徒,但是,再恨他,也没任何作用。大人还是要想想其他的办法。”师爷说。
“办法已经有了,只能冒一次险,看看能不能成功。”
“大人,什么办法?怎样冒险?请进一步说明一下。”师爷说。
“先别着急,师爷,请你先带着捕快去一趟诚信当铺,到那里之后,故意大声喧哗,然后弄出大动作来,去请诚信当铺老板到县衙公堂接受讯问。”唐律说。
“请他来的理由是什么?”
“就说他涉嫌诈骗,让他家里人都知道他涉嫌诈骗,捉到公堂,听候发落。”唐律说。
“好,妙,说他涉嫌诈骗,并不是说他一定有诈骗,不过是虚张声势,看看他有什么破绽没有,有利于继续审理,查出真相。”
“没错,师爷不愧是师爷,洞察人心,知道法理,清楚破案技巧,令人佩服!”唐律说。
“大人过奖了,小的这就带人前往捉人。”师爷说着,退出去,颁布县衙命令,带领捕快前往诚信当铺。
当铺的伙计们一看到师爷雄赳赳气昂昂地来,然后字正腔圆地宣布,令人惊悚,让人不安。
“诚信当铺老板听着,奉差捉拿,请去县衙公堂受审,接受讯问,不得有误。”师爷宣布。
话音刚落,捕快就上前,不由分说,将老板绑了个结实,旁边的小伙计们看呆了。
没想到,老板一向仗势欺人,店大欺客,也有今天。好多人都敢怒不敢言,看到老板被捉走,心里高兴,可是不能表现出来,如果被老板知道了,肯定要开赶,还没有工钱。做昧良心的事做多了,就会有危险,有报应,大家都心里清楚,坑蒙拐骗带来的好日子不长久,还是要脚踏实地诚信经营才是出路。
伙计们看到师爷,就知道他代表官府,说话做事都不是带着私人恩怨,因为从没见过师爷抵押物件借过钱。
师爷命捕快将诚信当铺老板锁了带走,老板一路喊冤,师爷说:“本师爷是奉差拿人,有什么冤枉的,到了县令跟前去陈述详情,向本师爷喊冤没用。”
老板听了师爷的话,已经清楚,这个人物很关键,就是能左右县令判决的人,就说:“师爷,你是县令的大脑,是他的总参谋,也是军师,是他的智囊,他作出的决策,或作出的判决,多少都有你的影响,这个是经验是常识,请师爷网开一面,让小的无罪而归。小的一定在日后种种有赏。”
“你在干啥?在拉本师爷下水吗?告诉你,本师爷不是朝廷认命的,不对朝廷负责,是唐律县令一手提拔的,本师爷只对唐大人负责,不对朝廷负责,朝廷太远,就是负责也轮不到我,是其他。所以,只要本师爷对得起唐大人就行,你也别动歪脑筋了。都是没用的。”师爷说。
“好,算小的瞎了狗眼。狗眼看人低。师爷能不能透露一点这次去审,要审什么呢?小的的心咋就觉得快到嗓子眼了呢?”
“不知道,去了自然就知道,不必紧张,你是大老板,啥事没经历?啥人没见过?再说,唐律县令也不是那种吃喝卡要的官,你害怕什么?只要没做亏心事,就不用害怕鬼叫门。你怕啥?”师爷说。
一路说着,很快就到了县衙公堂。
老板一到这个阴森可怖的地方,就觉得腿脚如同灌了铅,走不动了,被人扶着,勉强跪下,他吓得不轻,头也不敢抬,听听看唐律要问他什么。
老板跪着,唐律也不说话。
老板也不敢问,到了这个场合,他不知道唐律的葫芦里卖的是啥药。不问,就不好答。
唐律故意不问,他该干啥就干啥,阅卷,批字,然后整理桌子,总之就是不问老板,老板心里如同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唐律故意将他晾在一边不理不睬。让老板好好想想自己做过的坏事,老板的思绪万千,念头层出不穷,各种猜测都浮上心头,不管怎么想,这个主动权都在唐律手里,唐律在操控这一切。这个让老板十分为难,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老板跪了一个时辰,还没见唐律问话,他心里着急,总是跪着,一动不动,都麻木了。又不敢擅自挪动,现在是弯腰曲背,疲惫不堪,身子已经发虚,心里更是慌张,一紧张,手心里全是汗水,额头鼻子上全是汗珠,人到了这个时候,快要崩溃,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渐渐支持不住,十分困倦,连打几个哈欠,也无法止住困意,一张嘴,嘴里的牙签掉落于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公堂之上,十分安静,一根牙签落地,声音就很响,引起了唐律的关注。
唐律暗喜,冷冷问道:“你是谁?”
“小的是诚信当铺的老板。”
“哦,你是诚信当铺的老板,没听说过。你做了多长时间的生意了?”
“启禀老爷,祖上就在做这一行,到小的这一代,已经是十八代了。”
“原来是个老店,看来是讲诚信的。”
“是的,老爷!”老板听了唐律夸他,他脸上就有些挂不住,这是唱哪一出呢?
他看到地上的牙签,刚要捡起来,唐律问:“你要干什么?”
“小的的牙签掉了,想要捡起来。”
“哦,是吗?你怎么把牙签带来了?”
“启禀老爷,小的的牙缝太大,容易卡肉,带着牙签,方便。师爷捕快过去的时候,小的没有准备,就直接来到这里了。”
“原来如此!”
“那牙签呈上来,容本官看看。”
“好,好,好!”老板答应着。
衙役上前,将牙签拾起来,呈给唐律,唐律仔细看了看,说:“师爷,这个牙签不错,你拿去,让后堂工匠火速给本官也做一个,比照这个做,不能长,也不能短。”
“好的,大人,下官这就去。”师爷说。
在接过牙签的时候,顺便有一张便条,一并交给了师爷,唐律对着师爷挤了挤眼睛,拍了拍纸条,师爷会意,拿着牙签和纸条离开了县衙。
老板始终低着头,不敢擅自挪动位置,免得被认为藐视朝廷命官,轻者打鞭子,重者打板子,无论打什么,都不好受。
师爷离开县衙,打开了纸条,一看,就明白了。立马赶往诚信当铺。
师爷找到伙计,说:“关于烟壶的事,你们的老板已经承认了,是银烟壶,这是他的牙签,这是凭证,作为信物,快点把银烟壶拿出来吧!”
伙计一听这话没毛病,一看是刚才来捉老板的师爷,来的人也没错,再看看重要的信物——牙签,的确是老板常常使用的,也没错,那还有啥话说,给银烟壶吧!
伙计们知道老板已经招供,估计快要回来了,有了牙签为证,也不会拿他们是问了。
师爷拿到了银烟壶,火速赶往县衙公堂。
将银烟壶交给唐律,唐律让请出李银虎。
李银虎上堂来,一眼就看到了案几上的银烟壶,唐律问:“李银虎,你看看,这银烟壶是不是你的?”
“是的,大人,这银烟壶的确是小的的。”
“好,是你的你拿走,这叫完壶归李。哈哈!”唐律笑道。
“多谢大人,不是大人,小的估计此生就和此壶无缘再见了。这是家父生前最爱之物,现在失而复得,尤为珍贵。感谢大人,没让小的背负败家子之名声!”李银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