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唐律已经病得不轻,且没有好转的迹象,他万念俱灰,小小县令都不让他当了,被无缘无故开除出了官僚系统,他到了最底层,就像井里的青蛙,掉到井底,需要重新往上爬。
真是祸不单行,福无双至,他又遇到这场急病,恰恰在考试的时候,通过考试可以改变命运,谁知道刚有希望考出来,却被迎头痛击,被病魔攻击。
他已经心灰意冷,知道这次考试无望了。进取的热心慢慢变得冰冷,看到一些同学纷纷打点入场考试,个个都志在必得,意气风发,挥斥方遒,指点尖山的气概,这些书生意气,令人羡慕。
光脚的羡慕穿鞋的,穿鞋的羡慕有车的,有车的羡慕有飞机的,人心就是这样。他不比较还好,一比较就难受,他不知道井外面的世界还好,知道了清楚了并享受的外面世界,突然又回到最底层,他的心态就不怎么好了。
总之非常难过,可是又无人诉说,真是欲哭无泪,只感到苍天不佑苦心人。
过了十几天,考试时间已经过了。
参加考试的考生陆陆续续回到住的地方,在住处等候成绩结果出来。
也就是说很快就要发榜了。
一位洋洋得意,对人评头论足的,瞧不起任何人甚至考官的小伙子,恣肆妄为,觉得自己读了一些书,能写一些文章,会堆砌辞藻,就可以夺冠的,他的成绩出来,却只中了一个副榜,没有达到理想的目标,有些沮丧,名字大概叫柳滨银。
各地考生纷纷离开省城。
唐律也离开这个伤心之地,觉得走霉运,偏偏不早不晚在考试的时候生病,平时生病也就算了,很快就好,毕竟年轻,谁知这次生病,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这么严重,以前从未有过的,这很可能就是命运的安排,故意在捉弄他,让他欲速则不达,更有可能是苍天不保佑,明知道被罢官成为普通百姓,够倒霉的了,还要雪上加霜在伤口上撒盐,痛上加痛。人家遇到倒霉事,很快就化险为夷,他自己遇到倒霉事是一直倒霉到底,不折不扣地一直倒霉下去,这个不知道找谁说理去?
唐律也灰溜溜地回到了谷城县紫金镇。
这个时候,唐律的病慢慢痊愈,但无聊的情绪袭上心头,感伤,自怨自艾,命运不济,功名无落,心中怅然若失,不知道下一步将何去何从。
朝廷奸臣当道,这正直之人无用武之地,要参加这无用的考试,不考试就不能取得资格进入仕途。真是异常苦闷!
于是写一首诗:
“无才不能补苍天,
落入红尘若许年,
我心一直追功名,
无奈功名落等闲。”
想了一想,诗没有题目,嗯,对题目就是《孙山》。
意思就是自己名落孙山,平生不得志,郁郁寡欢。
众人一看,安慰道:“唐兄真是才华横溢!真乃天下第一奇才,不要伤心,唐兄是大器晚成,后来居上,何必凄凄惨惨戚戚?”
唐律说:“诸公有所不知,不妨说清楚些,不是愚弟心念念于功名利禄,这些在愚弟看来如浮云,不在心上,只是觉得对不起家中老母亲,他慈悲善良,对愚弟寄予厚望,从小都是谆谆教导,实在难忘,影响愚弟一生,这次罢官重考,目的就是不让母亲大人牵挂,也不让他知道罢官一事,然后悄悄考取功名,如果高中升官,可以隐去这段罢官历史,报喜不报忧,让母亲也放心不必伤心,谁知人算不如天算,竟然名落孙山,将来有何脸面告诉老人家?怎么开口说这件事?所以愚弟为此事忧愁感叹,常感到人生悲欢离合,成功失败,无法把握。感到命运之无常,所以有感而发。”
大家一听,觉得这位唐同年就是一个大孝子,处处都想着尽孝,总想要他母亲高兴。令人唏嘘不已!
一日,总算到了谷城县紫金镇。
唐律突然想起来,触景生情,想到曾经与赵月凡的约定。
他记得以前说好了就不能失信于人!虽说现在功不成名不就,考取功名因为生病一场空,但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说了,就要去兑现。
于是,就和诸位同年分手,直接向赵家庄而来。
他晓得一个叫赵元甲的酒店,上次就在这个酒店住,这次也一样。
赵元甲一看唐律来投宿,身边少了几人,心中正疑惑,但不好问,也不好说,这是人家的隐私,想说自然就说,不想说要是问了就显得有些尴尬,因为人家不想说。
“哈哈,祝贺大人,恭喜大人,想必大人是高升了,现在在微服私访吗?”赵元甲问。
唐律一听,看了看赵元甲,知道他还不知道自己被罢官之事,也不想说这倒霉事,但是,看上去赵元甲在这穷乡僻壤,也不会张扬开去,再说自己被罢官,自己也并没有错,说不定以后会平反,官复原职,就不必参加科举考试了。他没错,我有没错,对他说了,应没有什么大碍!
想到这里,就叹了一口气,低声慢慢地说:“倒霉透顶!被小人陷害,在皇上那里进了谗言,说我对县民苛刻,皇上一怒,就将我罢黜,现在我成为一个普通人,是和你一样的老百姓,另外,正好遇到省里的科举考试,我就去参加,想通过科举考试改变命运,谁知道遇到百年不遇的疾病,竟然无法参加考试,因为这病来得奇怪,平时伤风感冒,很快就好,这一次从考试前到考试结束,都不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等考试结束发榜之后,病才慢慢好,身体慢慢痊愈。这个真奇怪!无法解释。因为没参加考试,也就没有功名可得,实在惭愧惭愧!”
“大人还是大人,只不过被小人陷害,在我心目中,大人永远是才高八斗之人,就是今年没有高中,以后一定高中。相公现在运气不佳,还没有到时候,到时候,相公时来运转,就非常厉害!想起来,相公答应要成全这段姻缘,刚好这次回来,是不是就要办理了这段婚事再去呢?”赵元甲问。
“哦,不,不,成亲却万万不可,功不成名不就,娶亲就是害了人家小姐,万万不可!使不得,使不得,看来看去,还是行不通!这是害人的!”唐律说。
过了一会儿,唐律突然想起来什么,就说:“对了,老板,我突然想起来,之前曾与赵月凡赵老爷有约定,所以特来拜访,不知道老板是否有空,可否去帮忙找一下赵月凡老爷,传讲一声,就说我在你的店中,想要会会赵老爷,然后就可以启程回家了。”
赵元甲巴不得这事,连连说:“使得使得,这就前往通知,请稍等片刻。”
赵元甲说完,就离开了酒店,很快就到了赵月凡的家。
赵元甲见到了赵月凡,就说:“唐大人,哦,不,唐相公回来了。”
“怎么回事?怎么一会儿叫大人一会儿叫相公的?到底是大人还是相公?”赵月凡问。
于是,赵元甲就将唐律被罢官的事说了。
赵月凡说:“官场凶险,幸亏我告病还乡,要不然,也会陷入漩涡里面不能自拔,看来我离开官场漩涡是对的。”
“老爷,唐相公已经回来,在我店中,委托我来邀请老爷到店中会会,然后他就要启程还乡的。”赵元甲说。
“这个人还讲信用,值得交往!真是天下少见!哪怕自己落魄的时候也是一诺千金的!真是一个谦谦君子!走,去会见会见。”
他们到了赵元甲的酒店。
赵月凡见面就说:“贤弟真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有这样的好风度好名声,何愁没有贵人相助?贤弟的事,略有耳闻,只是不要太在意,贤弟是大器晚成,因为贤弟的文星尚在沉睡状态,还没唤醒,一旦唤醒之后,十分厉害,贤弟现在不必嗟叹哀愁,不必介意,来来往往,万水千山,跋涉艰辛,不是没有用处的,这些经历,都是值得纪念。”
听了这话,唐律感到脸上火辣辣的,身上的汗,不断渗出,这还不是十分炎热的天气就这样了。
唐律连忙说:“不才没有什么学问,就是不生病,能参加考试,也是无法高中的,因为诚如仁兄所说,文曲星沉睡,尚未被唤醒,文星未动,就还沉睡。这事只能如此,再说吧,回去后好好给母亲大人说清楚这件事,免得落个埋怨。仁兄与愚弟有约在先,今天来就是履行约定,哪怕愚弟困难重重,有约也要坚守,免得朋友越来越少。还请仁兄去告知你的婶子,还有赵月牙,愚弟这次没有任何情面去见她们,今日会见仁兄,只是咱们有约在先,这次来是履行约定,赵温氏你婶子和你妹妹那里就还要烦请仁兄去做解释。愚弟回家后,与家母协商之后,一定将消息带给仁兄,绝不拖延懈怠。”
“这个我深信不疑。知道唐相公说到做到。相公一句话,掷地有声,一诺千金,不必多说。只是相公身体刚刚痊愈,尚处于康复期,需要静养,不能车马劳顿,船舶奔波,到处漂泊,倒要多多保重,如果不嫌弃,就在本地稍稍耽搁一日,让我略略尽到地主之谊,不知道相公意下如何?至于见相公母亲的事宜,不必着急,大病初愈,养了几日,看出健康形态,见了母亲,母亲也会放心心安,不必挂牵,如果同意暂时停留在这里,再赵家庄滞留片刻,明天再回到贵府向慈母请安问候可好?”赵月凡说。
“仁兄所说,愚弟心领。不过,愚弟已经打定计划,准备明日启程回家面见老母亲的。”
“哎呀,别着急,你需要再静养几日,至少一日,人在旅途,无法得到很好照顾,权且安心在庄上暂住。这是好事!相公就听我一句劝,绝对对相公有好处。”赵月凡说。
“既然仁兄抬爱,盛情难却,那就暂留一日,免得凉了仁兄一片赤诚之心,那就暂留吧,明日就去府上给仁兄请安问候!”唐律说。
二人饮茶叙旧,谈了一些路途上的见闻,又谈及省城的一些情况,然后作别,因为次日有事,唐律车马劳顿,看起来比较疲劳,赵月凡就没有继续打扰,起身千叮咛万嘱咐之后,就离开了酒店。
再说赵温氏,她日夜祈祷,想让唐律升官。这样就可以迎娶她的宝贝女儿。
正在做着好梦,听到他的好消息,将来后半生有了指望,想着这些好事,突然赵月凡来了,他见面第一句就说:“唐律回来了。他现在很倒霉,官被罢免了,又想去重考进入仕途,谁料想,祸不单行,竟然生病,病得一塌糊涂,连考场都没进去,结果可想而知,真是走了霉运了!可惜了满腹才华!他已经到了谷城紫金镇,特来按照约定来见侄儿,然后在见一面之后,就回家去,已经决定明早启程回家的。关于和小妹的婚事一事,他要回去面见母亲,启禀请示此事后,再来回复,侄儿见他去意已决,恐生变化,就再三恳请他留下,暂住几日,病后痊愈,需要静养,等养得红光满面,回去见母亲,也不会让母亲担忧,他是孝子,才答应留下。这才见面叮嘱完毕,就速来报告给婶子听听,免得婶子牵挂操心。”
赵温氏一听,脸立刻拉下来,很长很长,赵月凡只装看不见,就等赵温氏发话。
赵温氏心想,本来想着这唐律可以在仕途上有所成就,将来女儿有个依靠,谁知道靠山山倒,靠人人倒,这是靠不住的,好在人已经到了,就要好好谈谈,万一以后有变不知道如何是好。先咬一个牙印子,也好给女儿一个交代。
想到这里,她说:“看来功名二字,在男人看来非常重要,他非常在乎得失,这个有情可原。但是,你是过来人,曾经是殿试第三名,全国都知道的探花,也看透了官场仕途,知道真相。是不是这样?”
“没错,侄儿看得清楚,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看透了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赵月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