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山腰众人在总府门外苦等近两个时辰的时候,年轻斥候长青再次登上了度望山巅。
听长青禀报完山腰处最新的状况后,师徒二人纷纷放下了手中的黑白子,一同陷入了沉思。
躬着身的长青悄悄抬眼看了二人一眼,揖礼道:“大师,消息带到,晚辈就先下山了!”
“好!”无相点头道,“小长青受累了,今天就这样吧,不用再上来了!”
长青愣了一下:“大师不等刀官与天龙百长一战的结果了?”
无相摇头笑道:“不必了!”
长青只好揖礼应道:“大师,那晚辈先告退了!”
“小长青慢走!”
目送长青的身影消失在山巅小道后,无相扭头看向自己的徒弟:“徒儿怎么看?”
了尘执袖拈起白子,思索片刻后点在棋盘的某处:“这些年来,咱们那位性子孤僻的邻居在山上潜心修行,刻苦程度简直到了让人发指的地步,到如今却仍是止步在小宗师巅峰,无法踏入大宗师的境界!”
“徒弟大胆猜测,这次他是想利用境界同为小宗师巅峰的小刀做那势均力敌的磨刀石,以战破境!”
“据说马小刀的修为也正卡在小宗师巅峰,他可能也是存了相同的心思,所以才会应下此战!”无相食中二指夹起黑子应了一手,“这两个人都很聪明,所以想法才会不谋而合!”
“只是他们终究想得太简单了些,大宗师境界玄之又玄,又岂是世间武修那么容易就能达到的?”
了尘又点下了一枚白子,虚心请教道:“师父的意思是,小刀与臭棋篓子这一战之后,两人还是不能破境晋升大宗师?”
无相拈起一枚黑子在棋盘上悄悄打了一劫:“半个甲子以来,纵观三朝天下,有幸踏入大宗师境界的惊才绝艳者也不足一掌之数!”
了尘拈白子应劫,点头道:“绒狄有个狂师,东夷有个千虫主,咱们天奉有个江白衣,算是势均力敌!”
“不同的!”
“此刻的狂师风头正盛如日中天!”无相平静地分析道,“但经天夷城黄金阁一战之后,被称为东夷武修第一人的千虫主境界大跌成为了过去式,而重创千虫主之后,咱们那位江白衣也受伤不轻,携着东夷长公主双双退隐,以后在江湖中恐怕再难见着他的惊鸿风姿!”
了尘不解问道:“师父觉得,将来不管天奉王朝如何动荡,江白衣都不会再出手了?”
“很难啊!”无相缓缓摇头道,“江白衣在这世间的因果牵绊皆已了结,如今的他恐怕已是超然物外了!”
“徒儿可听过一个词,叫仁至义尽!”
了尘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那师父以为,继江白衣之后,在小刀与那臭棋篓子这两人之间,谁更有天赋能继往开来?”
无相神情淡然:“如若臭棋篓子这一次不能以战破境,恐怕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摸不到大宗师的门槛了!”
“那,小刀呢?”
“功成不在一时,明悟难断准刻!”无相脸上云淡风轻,“为师判断,这两人今日怕是都难偿所愿了!”
“那真是可惜了,小刀自不必说,那臭棋篓子总归跟咱们做了那么多年邻居!”了尘神色略有遗憾,“在徒儿心底,其实是希望他们都能愿景成真的!”
世间诸事,大多不能强求,只能随缘!”
“那暂且抛开破不破境一说!”了尘拈子在棋盘上补了一手,沉默了一会,轻声问道,“所以二人的这次对决的结果,师父是更看好小刀一些?”
“一个偏于这度望山一隅修身养性,一个挤身红尘中摸爬打滚,同一个目标不同的路,徒儿觉得呢?”
这个问题,了尘一时间竟回答不上来!
无相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徒儿不妨先把这个问题放到后日,说不定到时自有分晓!”
了尘愣了一下,笑道:“师父说得对,徒弟不急的,咱们且到了后天再看看!”
无相拈起黑子一枚,打量了棋局片刻后,轻轻点在右下角的一处空位上!
了尘苦笑着放下了手中的白子:“这一局,是弟子输了!”
无相双手置于膝盖之上,抬眼看着自己的爱徒:“为师这里也有一个问题,想听一听徒儿的见解!”
“师父请问!”
“马小刀与臭棋篓子相约一战,为何不愿给旁人观看?”
了尘想了想,回答道:“一个是守护天奉王朝度望府总府多年的守护者,一个是刚从千候官晋升万候王的天之骄子,无论是哪一方,输了面子上都不好看,丢的也都是度望府的面子!”
“徒弟估计,他们二人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闭门而战!”
无相脸上露出了赞赏的神色:“徒儿以前最擅长的是战场厮杀,如今竟也开窍了!”
了尘合掌于胸前,谦虚地道:“这些年徒儿总是愚笨,是师父教得好!”
“不必妄自菲薄!”无相微笑道,“在为师看来,比起上山之前,徒儿如今已是脱胎换骨了!”
“师父,有一件事……”
“徒儿但说无妨!”
“徒弟好像有点窥见小宗师巅峰的门径了!”
“恭喜徒儿了!”无相淡淡笑道,“为师在在武修一途天赋平平,到如今也不过是小宗师中阶,想不到竟教出了一个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弟子!”
“师父谬赞了!”
“师父老怀甚慰!”无相抬眼看向了尘,“臭棋篓子的运气虽然不好,但对于徒儿来说,后天却未尝不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了尘眼眸有光亮一闪而过,沉默片刻之后,自嘲笑道:“所以,师父才把这个机会让给了徒弟?”
无相取下胸前佛珠捻了起来,笑了笑道:“师父毕竟老了!”
“师父,徒弟不像那臭棋篓子,其意并不在此!”了尘眉目低垂,“当年徒弟算是死过了一次,上山后也发过誓言,这辈子都不会再下山管那俗世之事了!”
“所以修为高下、能不能踏足那大宗师境界,徒弟并不强求,一直都是顺其自然的!”
无相微微笑道:“臭棋篓子若是听见这话,怕是会被气得不轻!”
“好徒儿,还是那句话,有些事到了眼前还是得做的!”
“你们两个不长头发的老少秃驴,在背后编排非议于我,有意思吗?”一道身影缓缓出现在山道处,冷冷盯着二人道。
“阿弥陀佛!”无相竖起手掌念了一声佛号,笑容慈祥,“回来了?”
“唷,面具都被打没了?”了尘看着来人,咧嘴笑问,“你站那偷听多久了?”
“哼哼,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到了!”天龙面无表情径直走向崖壁底下的某间茅草木屋。
“喂!”了尘看着他的背影道,“棋盘都摆好了,不过来下上一盘?”
“老规矩,输了的人下山挑水?”
天龙头也不回地道:“今天没兴趣,两位请自便!”
了尘扭头看向无相,无奈笑道:“看来,果然是被师父猜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