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地上的积雪已被扫至一旁,瓦上压了一层白雪,像是棉花盖在上面给屋子保暖。
顾昀来到厨房,灶上有张氏坐的一锅罐热水,他找来木盆,添热水,调温……
不一会儿,顾昀便端着木盆回了屋。
“子衿,外面天凉,你就在屋里洗漱吧!”顾昀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说道。
正在整理被子的子衿身形一顿,小声地嗯了一声。
顾昀走到她身旁,从她手上接过被子:“我来,你先去,等会儿水凉了。”
“好……”两手接触,让她再次红了红脸,连忙应声,转身躲开了他的注视。
顾昀笑了笑,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幸福感,他媳妇脸红的样子真好看!
整理好被子,顾昀又出了门,回来时手上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面条。“厨房暂时没有其他方便的东西,我就煮了点面,你看看合不合胃口。”
要说来到这里,他一次都没有下过厨,前世在大学也很少做饭,不知道高中时期学来的煮面技术退步了没。
郑子衿坐下,面前被顾昀推过来一碗加了两个煎蛋的面条,看起来挺好吃的样子,有些诧异地说道:“你做的?”
“张婶在灶里架了火,我便让她忙去了,你尝尝。”
“阿芸姐……呃,阿芸做的面条很好吃。”用筷子挑着试了下,里面加了碎碎的芝麻,吃起来挺香的。
顾昀嘴角微翘,心里有一丝雀跃。
媳妇喜欢就好。
“阿芸,你的面要凉了。嗯……今日你是不是还要去镇上找陆师父?”郑子衿勾了勾耳边的碎发,一直被盯着让她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出声转移了他的视线。
顾昀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他还差了一首诗没写完,看来得抓紧时间,下午再去了。
顾昀匆匆吃完面条,对郑子衿说道:“我等会儿叫张婶过来帮忙收拾,昨晚你受累了,就在房里好好歇会儿。”
说罢,顾昀回了书房,郑子衿听闻受累二字,忍不住又红了脸。
昨天娘来得猝不及防,书房桌前的窗户也并未关上,桌上铺的纸已被飘进来的雪润湿了。
他将旧纸换下,铺上新纸,程禾在一旁帮他磨墨,而他则开始构思余下的那首诗。
忽而鼻尖传来一阵梅香,顾蓁蓁手持几枝开得尚好的腊梅,推开书房的门,见顾昀在里面愣了愣,随后高兴地跑了过去。
顾昀也伸手接住飞扑过来的小团子。“蓁蓁去后山摘梅花了?”
小蓁蓁说道:“花花香,村里好几个小伙伴儿都想去摘,我们遇上赵柴叔,他给我们折了好多呢!”
这腊梅树,只在后面的大青山里看到过几簇,如今下了雪,山上会有野兽出没,孩子们再跑去后山玩,恐怕不太安全了。
于是顾昀嘱咐一句:“冬天山上危险,以后你叫小伙伴儿都不去了好不好?”
小蓁蓁点点头,又分出一枝递给他,“爹爹,这枝给你!”
顾昀接过,嗅了嗅,芳香馥郁,沁人心脾。
“爹爹,造命是什么意思?小姑说昨晚你和娘亲造命去了。”
顾昀微滞,耳尖带红,沁丫头怎么什么都说得出口!
“别听你小姑胡说!”顾昀说道,又添了句:“你也别问了,去玩吧。”
小蓁蓁一脸懵懂地被放下,好吧,爹爹说不问,那就不问了,抓紧手中的梅花,又跑出去玩了。
程禾已经磨好了墨,此时一脸认真地默读着顾昀让他学的书。
顾昀理了理身上的长衫,执笔,沾墨,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
思绪间,眼神瞟到了被留下的那枝梅花,不知为何,从花里呈现出了子衿的面容……
一首梅花诗很快落于纸上。
只是诗中句子像是说的梅花,但光是梅花,又不尽其意。
午饭时,众人又聚于堂屋,王氏把修屋的事情再说了一遍,她本想过用水泥来修,但是顾昀说以这边的气候来看,水泥房子到了二三月可能会出现返潮,最后还是决定用冬暖夏凉的青砖来造。
下午,王氏便吩咐严强去镇上跑一趟,定一批上好的砖瓦回来,顾老爹就趁着天晴,带着严盛和程朗上山,选几棵树锯回来做房梁。
顾昀顺着严强的牛车去了镇上,走进香远书肆,就见师父手持朱笔,对着面前的文章一边圈圈点点,一边做着解释,李中裴站在一侧频频点头。
顾昀从书袋里拿出这几日的诗词文章,立于一旁静静等候。
许久,陆清风把批过的文章还给李中裴,抬起头问道:“怎么来得晚了?”
以往他都是上午来,点评完诗词文章,解了书中疑惑,便早早回去。陆清风习惯了这种模式,上午没见顾昀来,还以为这小子今日忘了呢!
“师父勿怪,只是家中有事耽误,这才来迟了。”顾昀致歉。
陆清风也不过多计较,伸手接过他手中的“作业”翻看起来。
“你的文章我不担心,就是这诗进步有些慢了。”陆清风把一部分纸放下,对其中一首诗点评道:“韵脚对得不错,诗中词语也算上乘,但连起来就味同嚼蜡,枯燥无味,意境二字始终没有达到。”
“是。”顾昀有些头疼,写诗融入意境,属实有些难啊!
陆清风又看向第二首诗,半响后惊奇地说道:“嘶……你这首就不错!腊梅暗香,竟被你写得如此传神。”
李中裴有些不信,凑过来仔细看了看,也不得不赞同:“犹如身在梅园中。”
难得一首诗被夸奖,顾昀心里也很高兴,面上却还是谦逊道:“谬赞了。”
“诗词不外乎对景、物、人表达自身的情感,身可不临其境,意要在景之中。不能用丰富绚丽的无关词藻堆砌,要给句子赋有真实深意,意境方可得出。”陆清风出言提点。
李中裴也说道:“想必师兄作此诗时,心里也想着腊梅花的吧!”
哦?想着花吗?
顾昀脑海里浮现当时的情景,好像……“确实想到了一朵花。”
李中裴把写诗的纸拿在手上,恳请道:“师兄能否把这首诗赠我?”
“不行。”顾昀直接将纸抽回,叠好,放入胸前。
李中裴笑笑,并未坚持。
“徒儿们,我这有几句话要说。”陆清风朝两人招招手,示意他们靠过来,“距离二月的县试不足百天,县试设考四场还是五场不定,这个简单我不担心你们。府试在县试两月后,共考帖经、杂文、策论三场,裴儿的字再精炼一下,以你俩的能力,童生应该是必中的。”
“就是后面的院试,需写八股文,你们平日私下里虽有学,可我也没有正儿八经给你们看过,今年可愿一试?”
两人对视一眼,院试三年内举办两次,今年八月,在府试之后正好有一次,若是能连中秀才,就不必再等一年多了。
“还请师父指教!”两人皆答。
陆清风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拿出两本册子,道:“这是我收集的两篇八股文章,句式优秀,曾被圣上点评,你俩一人一册,看完了再交换。十日之后,以你们自己的理解,用八股文的形式写一篇文章来。”
顾昀接过,把册子放进了随身的书袋,李中裴却是把书一卷,捏在了手心。
陆清风皱着眉头说道:“学学你顾师兄,下次也挎个袋子来,别把我珍藏的好书糟蹋了!”
李中裴只好重新把书展开,道了声:“是,师父,徒儿记住了。”
“行了,赶紧走吧,学子们都散堂了,别耽误我做生意。”
顾昀和李中裴一起走出书肆,李中裴问道:“师兄,你这包在哪儿买的?我也去买个。”
顾昀见他死死盯着自个儿斜挎的布袋子,一脸兴趣。他笑道:“我自己缝的。”
说完便不再理他,径直去找严强会合了。
李中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挠挠头,有些不可思议地嘟囔了句:“师兄怎么有时候娘儿们唧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