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顾沁在码头找到一艘商船。
上面装载着许多样式好看的琉璃瓶子,是商人从别国走海运回来的,有几千只。
虽然琉璃瓶子价格高,但宫中给的收酒价格并不低,成本换算过后,还能赚上一笔。
于是她请了商船老板暂时留在码头,立刻去找了郑子衿来商议。
郑子衿查看过那批琉璃瓶后,点点头:“那咱们这回就用它来装酒,既好看,又大气,运进宫中不会失了体面。”
手里的货不积压,转手就能卖出去,商船老板听后自是高兴,连忙与长青酒铺签定了买卖契约,还表示一天内打包好,次日便可来取。
“好,还请老板让人好生看顾,别把瓶子弄碎了。”
难得找到合适的容器装酒,郑子衿肯定不想再生出什么意外来。
“那是自然!”商船老板拍拍胸脯保证道。
郑子衿转过身,打算从商船下去,好早些回去通知大家明日过来搬运,却不想在此看到一个许久不见的人。
郑二丫穿着锦罗绸缎,浓妆艳抹,头发虽梳起来做了妇人打扮,但两额旁还留着两绺卷须。
颇有一股风尘之味。
郑子衿身形当即顿住,迟疑道:“二丫,你……”
“夫人认识我这房小妾吗?”商船老板见她如此,出言问道,随即皱眉看向郑二丫,“奇怪,你不是说你叫玲珑?怎么会有二丫这个俗气的名字?”
郑子衿一时没反应过来,郑二丫便抢先道:“她认错了!”
接着,暗地里眼神凶狠地瞪了郑子衿一眼,暗示她不要多嘴。
她现在可不再是以前那个无依无靠的郑二丫了,好不容易才攀上这么个有钱老板,商船老板因为做生意的原因,最恨有人骗他,她不能让人看出自己说过谎。
郑子衿被这一瞪,噤声下来,直接领着店里伙计下了船。
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日子过好过坏,终究是她自己的选择。
商船老板却狐疑地看了郑二丫一眼,双手背后,凛声道:“下回走商,你便在家跟着夫人好好学学规矩吧。”
这是不打算再带她出来了。
郑二丫一下慌了神,她要是一直待在家中,肯定会被那老妪婆发卖到窑子里的!
这还算轻的,到时只怕会被夫人和其他小妾嫉妒折磨死!谁让她年纪最小,又毫无钱财势力呢?
她赶紧抓住商船老板的衣袖,姿态尽量放低:“老爷,玲珑就想一直跟在您身边,再说夫人看我一向不顺眼,若是让我跟着她学规矩,肯定会遭磋磨的!”
对她已然失了兴趣的商船老板根本不再看她,拉回衣袖,道:“那你就做些让夫人顺眼的事来。”
说完,头也不回地进入船舱,点货去了。
郑二丫站在后面咬紧牙关,心有不甘。
好好好,既然做姐姐的不让妹妹过上好日子,那你这批琉璃瓶,也别想完好无损!
当夜,郑二丫便用钱财买通船上的下人,将大半琉璃瓶的残次品放入打包好的货物中。
她知道这些容器会用来装酒送进宫里,到时候长青酒铺以次充好,必遭霉头!就算发现那些残次品也没关系,到时候商船已经走了,肯定会让长青酒铺损失一大笔钱!
翌日。
郑子衿和顾沁带着家中下人和店里伙计一块儿来搬这些琉璃瓶,顺带还喊了几个酒坊里的女工人。
本想再仔细检查一番,可商船老板命人打包得太好,外层都是由棉布包裹,麻绳紧箍过的,现下并不好拆解,只要整齐将东西放上牛车,必不会磕了碰了。
所以,只是拆开看了其中一样,没发现什么问题,就打算喊人把这些东西运回去。
郑二丫躲在商人背后暗自勾唇,等你们把货卸了,商船开走,再想找人可就没地儿寻了。
顾沁一脸严肃,她回想起昨天嫂子跟她说过在船上见到郑二丫的事,好像对方并不是很想再见到她们,今天怎么还看着她们发笑呢?
笑的模样还挺得意,她顿时警觉起来。
不会是郑二丫在琉璃瓶里使坏了吧?
“大嫂,要不我们再把货物检查一遍?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顾沁小声对郑子衿说道。
郑子衿想了想,觉得这瓶器是要送进宫里的,何况价格昂贵,万不能出了差错。
便道:“好,你让下人们帮忙再拆几个,让女工们去检查。”
女人心细,应该会看得更仔细些。
顾沁点点头,把话又跟商船老板说了一遍,商船老板自觉东西没有问题,当然答应,不过是多耽误点儿时间罢了。
一行人开始把包装拆的拆,检查的检查。
郑二丫顿时慌了,她不明白经商交易的谨慎性,只觉得刚才不是已经检查过了?怎么还要再看其他的?
手指紧紧扣进掌心,内心祈祷这些人不要把装有残次品的包装打开。
但不消一会儿,就有人发现不妥。
刘得柱媳妇曹桂芳此时拿起一对琉璃瓶,发现两个做工相差太多。
一个瓶身晶莹剔透,跟小溪里的流水似的,另一个琉璃瓶的壁上却起了许多圆圆的东西,像水开时的鼓泡,难看多了!
“东家,我这里的瓶子有问题!”她连忙举起瓶子示意。
出现一个问题,另外的问题接踵而至。
“东家,我这个瓶子也有问题,它有裂缝。”
“我这个也是,瓶身都是歪的。”
“我的也有……”
这下郑子衿惊讶了,怎么问题这么多?
昨天她看的时候,大部分都是好好的,老板也说给她挑最好的那部分打包来着。
难不成,这常年多国经营的商人…没点儿诚信?
怀疑的目光看向商船老板,此时他也一头雾水,明明昨天打包时都是好的,今天怎么都变了样?
他抱拳走上前,对郑子衿歉意道:“夫人先勿怪,我刘某人做生意是最讲诚信的,这其中,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顾沁看向他身后慌得直打筛子的郑二丫,不禁嗤笑一声:“刘老板讲信用,身边的某些人可不一定。”
郑二丫一听,一个趄趔,双腿都快瘫软下来。
此时刘老板也觉察出不对劲儿来,他反手一耳光,直接把郑二丫扇到地上,怒喝道:“是不是你!”
郑二丫捂着扇得红肿的脸,大声哭喊:“不是我,老爷,真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她话音刚落,旁边商船上的一个下人脚下一软,瘫跪地上,连忙磕头不敢瞒着。
“老爷恕罪!老爷恕罪!都是小夫人指使我干的,我再也不敢了!”
如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经过交代了个明白。
“你!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让你……”
啪——
郑二丫还想狡辩,刘老板又一个耳光直接扇到她脸上:“哼,小夫人?你这贱妾什么时候也敢自称夫人了?来人,把她给我绑了!”
刘老板大怒,让其余下人将郑二丫绑了拖下去。
郑子衿见此有些不忍,却被顾沁劝住:“大嫂,这是人家家事,咱们还是别管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装酒器皿的问题。”
想想也是,郑子衿重新看向刘老板,要他给个交代出来。
刘老板自知理亏,狠狠看了眼郑二丫拖走的方向后,这才转过头来向郑子衿赔不是。
千说万说,他却是拿不出多余的琉璃瓶。
余下那些好的琉璃瓶,被今早另一艘商船上的人要走,没有多的好货,他只能退掉银子再做赔偿。
白来这么一遭,纵使得了赔偿,郑子衿还是头疼不已。
别人没货了又不好为难,只得暗自苦恼:“刘老板这批货里的好瓶子根本不够用,看来只能重新找其它的代替了。”
顾沁听言抿了抿唇,要是今年史家能再早些过来盘账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