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一大早,顾二郎和顾老爹就准备着要进大青山一趟,山里有一片水源,打算去那儿寻一对大雁回来。
临走前到隔壁赵柴家借了些捕捉工具,万事俱备。
可惜在几日前,衙门就已经开始征人到清水河的上端开挖运河,赵柴叔每日要被征去服役,不然有他这个山里好手帮忙,捉大雁应该会更容易些。
王氏则是换上一身新衣裳,拿了买上门礼的钱,又揣两个现银荷包在身上,坐着自家牛车去了镇上。
到了地方,她先去礼品铺子挑选了几样拿得出手的礼,这才向人打听了花媒婆的住处。
花媒婆知晓她一介乡下农妇,居然还敢找人去县令家提亲,没有细问,就连连摆手赶人。
“这可不行!门不当户不对的,说不下来亲事,那不是砸自己招牌嘛!”
再者说,镇上的人都知道周县令为人亲民,肯为民造福,虽然有时候脾气太过板正了些,但哪有把人家千金往火坑里送的道理?
眼看就要被推出门外,王氏赶紧用手扣住门板,甭管怎么推,就是不走。
花媒婆见此气不打一处来,双手叉腰怒斥:“你这人,咋还赖着不走呢!”
王氏赶紧松开手,陪笑着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塞到花媒婆手上。
“花姐姐,你帮帮忙。咱家虽说是农户人家,但也是不缺吃穿的,这事儿只要你肯帮忙去说,十有八九能成,必不会砸了你的招牌!”
自古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花媒婆这个媒人,肯定不能缺了的。
花媒婆只觉手间一沉,心思顿时提上来几分。
又听王氏言词确确,上下仔细打量一番她的穿着,感觉确实不像那穷苦人家,这才把荷包藏到袖里。
面色稍有缓和道:“去一趟……也不是不行。不过我可丑话说在前头,这亲事成与不成,全看县令大人和县令夫人,我可不会帮你多说半分!”
见她松动,王氏急急说道:“多谢花姐姐,多谢花姐姐!您放心,这事儿保管能成!”
虽说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肯定能成,但花媒婆既然答应了,自然要准备走一趟的。
回里屋换过衣裳后,花媒婆问道:“上门礼都备好了吗?”
王氏笑着提起一串礼盒来:“早备好了,咱这就过去吧。”
花媒婆摸了摸耳边的簪花,暗自点头,还不错!
随后走在了前头。
……
周晚晚此时正百般聊赖地坐在亭子里,时不时给周边的鱼群撒下几颗鱼食。
“唉!”
或许是太过无聊,她叹息一声,将手里的鱼食全扔了出去。
“小姐,你一早上都叹气八百回了,到底在愁什么事啊?”小满站在一旁,不太明白。
周晚晚双手撑在围栏上,嘟嘴道:“还不都是顾硕,我都好长时间没见过他了,昨日他来,娘又不让我出去,天天闷在院子里,烦都烦死了!”
“夫人也是为了你好。”小满安慰道。
她怎么就看不出来这个顾硕有什么好的呢?值得小姐这样惦念。
“好好好!每天把我拘在院子里,让我绣那身破衣服,我从小到大哪会这些啊!”
说罢,周晚晚摊开手,看着十根手指不同程度的刺伤,欲哭无泪。
“怎么?你又想把自己嫁出去,又不想自己绣嫁衣,难不成想让那顾二郎娶别的女人?”
林月卿此时带着身边的夏嬷嬷走了过来。
“他敢!”周晚晚立刻把身子坐直,“他要是敢娶别人,我就,我就……”
“就怎么?就把他吃了?”林月卿笑看着她,走到石凳前坐下。
“哎呀,总之就是饶不了他!”一时语塞的周晚晚泄了气。
臭顾硕!坏顾硕!
这都挣到一百两银子多久了,还不来她家提亲,气死了!
林月卿见她气鼓鼓的模样,忍不住摇头失笑:“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这孩子,怎么跟她年轻时一个样。
一旁的夏嬷嬷也笑着点点头:“这顾家二郎还未差人上门呢,晚晚小姐就先想成这样,日后要真成了亲,那不得粘到一块儿去?”
“娘~夏嬷嬷~你们可别说了!”被调笑的周晚晚嗔了一声,别扭地把脸撇向一边,“谁不中留了……”
寻常人家女子十五岁及笄便要定亲,她如今年岁已过十七,应该……不算早了吧?
几人在亭中闲聊了一会儿,就有门房来禀,说门外有媒婆上门,欲给晚晚小姐说亲。
听闻这话,周晚晚激动得蹦了起来:“是顾硕!他们家来提亲了!”
说着,就打算往外跑。
林月卿递给夏嬷嬷一个眼神,把人拦了下来。
“晚晚小姐,这说亲之事,你在场不合适,还是等夫人去看看吧。”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林月卿拉她重新坐下,“人家来提亲,纵使我应下了,你那嫁衣可还没绣好,难不成出嫁时你要穿一身破布衣裳?”
经这么一提醒,周晚晚也冷静下来,一拍脑袋,喊道:“对!我的嫁衣!”
屁股刚挨上板凳,又马上站起身来,拽着身旁的小满往房间走去:“小满,你再教教我,这些针线到底该怎么使……”
林月卿看着女儿的背影摇摇头,转头吩咐门房把人请进来。
王氏坐在厅堂里,心里紧张得不得了。
毕竟等会儿要面对的可是身份尊贵的县令夫人,而自己只是个乡下妇人,她怕自个儿说不上话来。
一旁的花媒婆倒是淡定,这样的场合她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那上嘴唇和下嘴唇一碰,话自然而然就出来了。
没有让两人等太久,林月卿就领着夏嬷嬷到了厅堂。
位置,自然是坐到了上主位。
话,当然也是等顾家这边的人先开口。
花媒婆见人到齐了,便笑着上前打算直奔主题,可话刚到嘴边儿,门外又跑进来一个小厮禀话,生生把她卡住了。
“夫人,老爷那边儿传话,说上面发下来的震天雷出了事,挖河道的人被炸伤了,今儿恐怕不回。”
事关重大,林月卿自是知道其中利害关系,顿时有些神情凝重,她嘱咐道:“切要让老爷小心些!”
小厮点点头:“夫人请放心,目前那批震天雷已放置到空旷无人之处,老爷这边正在找人医治伤者。”
“我知道了,你去吧。”得知周淮之不是去看顾那些震天雷,林月卿松缓下来。
抬手挥退小厮,这才转头重新看向两人。
听说了这等子事,花媒婆一时间竟不知该不该开口。
最后还是林月卿身边的夏嬷嬷出声打破沉默:“此次上门是有何事,你们便直说吧,无妨!”
听到她的话,花媒婆松下心口,脸上挂起招牌笑容。
“回禀夫人,此次上门来,自然是想为令千金说和一门亲事,这长青村顾家二郎啊是个老实本分的……”
花媒婆不愧是聚云镇最好的媒婆,连顾二郎的面都没见过,一张嘴便把人吹得天花乱坠。
林月卿笑而不语,默默听着媒婆的一番话。
她先前去郡上时又接触过顾二郎几回,心里知道这人性子不错,只是太过憨厚。
不过谁让自个儿闺女喜欢呢?她也不想棒打了鸳鸯。
因此等花媒婆絮絮叨叨把自己那一套说完,林月卿便点了头。
花媒婆没想到居然这么轻易就说成了,有些震惊地看了看王氏,又看了看县令夫人。
这两家莫不是私底下有什么关系?
不过这事儿她可不好去打听,既然说成了,那她的任务也就差不多了。
最后,由两家互换庚贴,这纳采、问名的礼节也就过了。
过程中王氏统共没说几句话,出了府门,她却又掏出一个现银荷包塞到花媒婆手上。
后面递聘书、下聘礼、迎亲,都还需要花媒婆出场,总之不能亏待了她。
“有劳花姐姐费心了。”
手心传来熟悉的沉甸感,顿时让花媒婆的脸上笑开了花,“哎哟!说什么费心不费心,后面有需要,您尽管找来便是,我都是得儿空的!”
没想到这村里人家还真能娶到县令千金,多亏先前没把人赶走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