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老汉不知道何时从雪堆爬出来,捏着鼻子发出急促的“狗叫”,这声音像极了他家圈养的藏獒“巴图”的叫声。
围攻我们的雪狐听见疯子老汉发出的狗叫,顿时惊慌失措地逃走了,来得快跑得更快。
我顿时大喜过望,老汉藏在雪堆里不是为了自个保命,原来是为了出其不意地跳出来惊吓雪狐,刚才几声狗叫有模有样,若不是知道他模仿的,我还真以为来了一条凶恶的藏獒。
我揉了一个雪团摁在双眼上,等眼睛睁开一点了,我迫不及待地说:“大爷你怎么知道雪狐怕藏獒?你早点说,我们就不用如此狼狈了。”
疯子老汉:“我提前说,雪狐不是傻子,没准用这一招就不好使了,只有趁其不备,突然用出来,它们才会被惊吓逃走哩。”
海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八成跟大牛一样昏死过去。田七和大牛没有受伤,只是精神还有点恍惚,没有完全从惊悸中清醒。
疯子老汉怪叫道:“你们几个愣着作甚?赶紧跟着我学狗叫!雪狐最怕藏獒的叫声!听到声音,它们的魂都吓没了。”
田七捏着鼻子叫唤了两声,声音实在不敢恭维,她细声细气得学猫叫还凑合,让她学狗叫比杀了她还难,勉强叫了两声,听起来却像是绵软无力的羊叫。
疯子老汉见状,无奈地摆手说:“女娃你就别叫了,到时候别再把狼招来。”一把掀开我和大牛蒙在脸上的围巾,吼道,“叫吧,再晚点,后面上百只雪狐等着扑过来哩,刚才那几只是投石问路的!”
田七说:“这几只不是被吓跑了吗?没准这回报信说有‘藏獒’呢,一会该大退兵了。”
疯子老汉说:“娃子你太小瞧雪狐了,它们不会因为几只张皇失措跑回来的雪狐就退兵的,相反会孤注一掷,除非——”
大牛嗓子眼悬在半空,小心翼翼地问:“除非什么呀?”
疯子老汉说:“除非我们三个把藏獒和野狗的叫声演活了,这就需要我们跑到它们跟前演戏,虽然很危险,但别无选择,唯有如此,才能吓跑几百只雪狐。”
我心生佩服说:“大爷你真厉害,总是危急时刻跳出来救我们,你是天降神兵!藏獒传奇!”
疯子老汉皱着眉头看着我,他猜不透我是恭维人呢,还是变相骂人,他催促说:“别胡乱拍马屁了,能不能吓走雪狐,就看你俩的能耐怎么样了!我一个人的声音太单薄,恐怕不足以引起它们的恐惧!加上你们两个就不一样了!”
我努力想象着田野野狗恐吓行人的情形,一只手捏着鼻子,一只手卡在喉咙上,来了个“怒狗狂吠”,先是发出低沉有力的闷吼,而后突然拔高声调,高声狂吠不已。
疯子老汉忍不住笑了,说道:“好小子,你小子学狗叫有模有样,八成练过吧?”
大牛不甘心被我抢了先,趴地上撅起屁股。
我说道:“你干嘛?撅着屁股拉屎呢?”
大牛没搭理我,而是继续摆弄姿势,将脖子往上一扬,张嘴就是一顿乱吼,像是天空响起的闷雷般,看他这架势分明就是一条疯狗嘛。
疯子老汉呵呵笑道:“要的,你们跟着我的样子学吧,这个节骨眼谁也不能畏惧,要拿出你俩真是一条狗的状态,否则雪狐不会被吓跑的。”
我和大牛同时点点头,但我心里觉得好别扭啊,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能学着狗叫的样子,爬着雪山山壁追雪狐,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想到的。
疯子老汉爬行在地,双手不断地刨着地上的积雪,弄得雪块飞舞,阵势挺大,他嘴里学着巴图的叫声,领着头向四周的雪狐扑过去,别看一个老头子,着爬行的速度还真像一条发怒的藏獒。
我和大牛也豁出去了,雪狐不是好骗的,不拿出点真本事恐怕吓不走它们。我俩一左一右地跟着疯子老汉飞快地爬行,嘴里不断地发出凄厉的狗叫声。
雪狐胆小,一听到狗叫腿都软了,它们怎么也想不到,好好的雪峰绝壁怎么会突然出现三条疯狗,而且风驰电掣般攻击它们。
雪狐大概是最聪明的动物,一看大事不妙,顿时鸟飞兽散,像是一群没头的苍蝇到处逃窜。
田七趴在雪堆中不敢露头,见我们三个追着几百只雪狐到处逃窜,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疯子老汉对我俩喊道:“最后关头了,千万别路出破绽,雪狐聪明的很!”
我和大牛心里很明白,别看雪狐四处逃窜,但很多跑了两步依然回头张望的,如果不能一鼓作气地吓走它们,后果可能功败垂成。
我们三个胆子大起来,突然分为三个方向攻击雪狐,在大片飞起的雪花中,雪狐看不清真假,只觉得三条疯狗追赶着自己。
白花花的雪狐惊散逃走,顷刻间都跑得无影无踪。我们累瘫了,四仰八叉地躺在岩壁上,大牛声音嘶哑地问我说:“老大都被哥们这条疯狗给吓跑了吧?”
我笑着说:“你丫真是疯狗的料,无师自通啊,那股子疯劲,比疯狗还疯狗!”
疯子老汉喘着粗气说:“谢天谢地,雪狐危机解除了,赶紧看看海爷吧,黄烟毒屁时间了可救不了了,人就真得死翘翘了。”
我们三个站起来,看见田七正趴在海爷身上哭呢,海爷人事不省,田七以为人死了。
疯子老汉喊道:“女娃子别哭了,人还没死,只是暂时昏迷而已。”
田七这才转忧为喜地说:“大爷求求你快点救人吧。”
疯子老汉摇头说:“救人肯定要救,但我没那个本事。”
田七一愣,几近哀求的神色问道:“你救不了谁能救?”
疯子老汉拿眼睛看着我,那个意思不言而喻。
大牛拽着我的胳膊说:“赶紧的,人再不救就真死了!我中了黄烟毒屁也是你救的?你华佗在世啊!看不出你还有这么本事呢。”
我脸色一红说:“你俩站远点,我救人不能分神,否则人不但救不了,我自己也得死。”
田七和大牛相互看了一眼,田七眨巴着眼睛说:“没那么严重吧,救个人,不小心还能把自己各搭进去?”
疯子老汉知道我害羞,替我打圆场说:“咱们站远点吧,他,他可能得需要念咒语什么的,怕我们听见。”
大牛叽叽歪歪地说:“忒没劲了,我和田七也听不懂啊,看你那小气样,怕我们学会了顶了你的饭碗?我俩是那块料吗?”
他三个人走了几米远,我赶紧脱裤子对着海爷的脸又下了一场小雨,像是做贼似的赶紧提上了裤子,这个时候海爷已经醒了,他可不像大牛那样好糊弄,闻着骚味了就张口骂道:“你小子敢对着我撒尿!”
我像是闯了祸似的跑到疯子老汉那边,大牛盯着说:“你救人就救人吧,提着裤子干嘛?吓尿了?”
我憋着脸通红说:“刚才运气发力来着,裤子带太紧了,送了送。”
田七恍然大悟说:“怪不得撵我们三个走呢,这动作太猥亵了。”
海爷后面跟过来,看了我一眼想说什么,又看了一眼大牛和田七,把想说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田七一脸关切地问道:“爹你没事了吧?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看你满脸大汗的,我给你擦一擦?”
海爷赶紧用衣袖摸了一把说:“没事,出点汗能排毒。”
大牛哪壶不开提哪壶说:“二大爷,老大说给你运气发力了,到现在裤腰带还没拴上呢——毒素排干净了?”
“运气发力?”海爷看了我一眼,赶紧点头说,“我说怎么一股暖流从脸蔓延到全身呢,毒素排干净了,不妨碍爬山。”
前车之鉴,在疯子老汉的带领下,我们在绝壁上挖了一个大坑,将收集回来的雪狐埋起来,它们毕竟是雪峰圣物,它们的死亡跟我们有着直接关系,我们也算是一份尽了人道。
我奇怪问道:“雪狐吃尸体,它们会不会扒开墓堆吃同伴的尸体?”
疯子老汉说:“那倒不会。雪峰雪狐吃惯了冰封的尸体,绝对不吃同伴的。跟人不一样。”
田七问:“啥叫跟人不一样?这话奇奇怪怪的。”
疯子老汉看着大家,沉思说道:“你们可知道我为什么隐居牧民之中吗?人世间到处是无情的杀戮和砍伐,我伤心绝望了。人是古猿变化而来,古猿跟动物都是同类,他们以前是不吃同类的,直到变成人后,不仅什么动物都吃,连猴子也不放过,猴脑可是一道盛宴啊,蛇胆、熊掌、鱼翅……”
我们顿时陷入了一阵沉思,这确实是一个沉重的话题。每个人讲起道理来都是铿锵有力,但拷问背后的企图和内心的自问,却又涌现着那么多的自责和愧疚。
继续盘腾雪峰,疯子老汉说,雪峰之颠就是昆仑山脉的山顶,哪里有一个传说的“飞天台”,自古无数修道成仙的好人都在这个台子上羽化飞升,这个飞天台传说是连接天地的一座桥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