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裹行李已经背在身上,感受到几分沉重感后,只是与莫叔打了一声招呼,而后便借口不想让其他的人看到后伤心,从而自酒馆的后门偷偷地溜出了村子。
踏着脚下泥泞的小道,渐渐感觉到一阵来自于村外树林的清风后,才终于停下了自己的脚步,靠着背后的树桩缓缓蹲坐在了地上。
“怎么?你后悔了?”
“是不是觉得这样的平凡人的生活更适合现在的你?”
若是让牛家村的人看到此情此景,断然不会相信一块石头竟然能够口吐人言。
但似乎对此并不意外,反而是将手中的荧光石头举过头顶,然后看着从中映照出来的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轻声道:“真要说起来,我确实是有些后悔离开牛家村”
“你说说,我要是能留在牛家村的话,等我长大以后,就能够和莫叔一样,守着一家小酒馆,还能和村子里的人聊聊人生理想,说不定还能和村子里的某个姑娘成亲生子”
“虽然是苦闷了些,但至少自由惬意,不像曾经的你我一样,备受约束,哪怕是死了还要被人记住名字”
“所以你现在在想些什么?”,荧光石头在的掌心缓缓晃动着,似乎对他说的那几句话并不满意。
感受到荧光石头的晃动,年幼的的脸上却是露出一副似乎早已习惯的柔情,随后将石头放回到自己面前,缓缓道:“世人皆知凝魂帝君曾有一位红颜知己,也正是依靠着红颜知己与其并肩作战,两人才得以在大战中斩落恶鬼的脑袋,才得以保全这个世界”
“但却无人知晓,凝魂帝君与其红颜知己在斩杀恶鬼的时候身中剧毒,于数日之后就悄然殒命”
“所幸苍天有眼,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微微一笑,对着荧光石头说道:“若是要两情长久,只靠现在的你我可无法做到,所以我打算先去一趟暗梅山庄,从他们那里得到天山寒梅,先将你的神魂稳定下来,再想办法帮你重塑肉身”
“不过···”
“我有预感,恶鬼或许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被我们杀死”
“你的意思是说,当初我们并没有将那恶鬼完全杀死,而它也有可能卷土重来?”
“没错”
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过当时我们两人联手,已经将其三魂七魄中的两魂六魄打散,想找回来已经是没有可能,所以就算它想要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也需要花费不少时间,所以我们应该拥有足够多的时间来未雨绸缪”
“更何况有佳人作伴,我就算是再死一次,也是含笑而死,不会后悔”
正值深夜,月明星稀,偶有鸟虫轻鸣。
已经离开牛家村有些时日的走入一处山林稍作歇息。
端坐在石板之上兀自冥想的他于一阵微风间缓缓睁眼,被其用细绳穿过后挂在脖颈处的萤石也随之轻轻摇晃,散发出阵阵微弱的辉光,照亮了他那双略显深沉的眼眸。
“以你现在的身体状态,若是想要完成聚魂凝息的话过于困难,我想我们还是需要从长计议”
“我知道”
听闻传入耳边的一句轻声低语,伸手将萤石放入掌中,轻声道:“对于我们而言,现在最重要的除了需要前往暗梅山庄取得天山寒梅以外,还有找回本该属于我们,如今却被外人夺走的一切”
“而在牛家村的那些年,我的运气还算不错,倒是让我找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
“我想你应该还记得那个叫做楚方然的男人吧?”
萤石在的掌中跳动着,就像是在回应一般,随后则是直言回应道:“他可是你的孪生兄弟,我们三人更是从小一块玩到大的,我怎会忘了他···”
“你···难道说?”
像是想到了什么,萤石一个咕噜转了个圈,而后惊讶的说道;“难道说诱发恶鬼降临的罪魁祸首其实就是他?可他毕竟是你的孪生兄弟,亦是我的好友,我们就这么怀疑他的话,会不会太过草率了一些?”
早知道会得到如此回答的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随后便为萤石解释道:“一开始我也不愿意怀疑是楚方然在背后搞鬼,但当我从牛家村众人的口中得知现在的天国皇帝正是楚方然的时候,我才终于回想起当初与无心之鬼正面对峙时,从对方身上传来的那股熟悉的气息究竟是从何而来”
“作为我的亲兄弟,楚方然修炼的功法秘诀与我一模一样,而我却因为他的身份不愿意怀疑他,但也因此铸成大错,反而是自己害了自己,甚至还牵连了你,让你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不!”
感受到的深深悔意,萤石只恨自己现在仅仅只是一块石头,但还是竭尽所能的在的掌中跳动着,安慰着说:“当初若不是你舍命相救,只怕我早已经死在暗梅山庄,如今又怎能存留下着最后一缕的残魂,又如何能够看到重塑肉身的希望?”
“明秀,你不要太过自责了,我们都不愿意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更何况,以我们两人的性命换取全天下人的性命,这不正是我们自小就开始修炼的目的吗?”
“若是意志消沉,一旦无心之鬼重返,难道我们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天地沦陷吗?”
当然不愿意看到这般景象,随即拿起手中的萤石,朝着萤石中若隐若现的身影扬起一抹淡笑,表示自己并不会因此意志消沉后,才紧接着萤石的话继续说道:“其实楚方然与我们一起长大,更是跟随在我的身边耳濡目染,就算真的是他刻意为之,他也绝对够资格做神国的皇帝”
“但他对我们所犯下的罪恶却是不能原谅的”
站起身来,挺直脊背,面朝月空,神色渐渐冰冷。
只听得他沉声道:“在我们还没有完全恢复前,最好不要去招惹他,但等到万事俱备,便是我们前往帝都找他算账的时候,到时候正好可以看看我的猜想究竟如何,当年引起无心之鬼复生的人究竟是不是他楚方然!”
话音落下,便看到周身荡起一阵飞沙走石,头顶散发淡淡寒光的明月也在这时洒下点点辉光。
随着辉光落在身上,被挂在其脖颈上的萤石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与此同时,原本瘦小的身躯开始在阴影之中渐渐拔高,变得健壮。
但等到辉光散去,却是看到的身形并无发生任何的变化,还是如刚刚离开牛家村时一样,瘦小且虚弱,甚至比普通人家的孩子更显瘦弱。
而萤石却是倍感惊喜,在的耳边大声惊叫道:“你的身体居然能够恢复的这么快!那些内伤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但至少已经不会再对你的修炼产生任何的影响”
“明秀,难道说?”
“没错,我意外在牛家村找到了破解之法”
活动着还略显僵硬的四肢,等到头脑清醒,身体倍感舒畅后才继续说道:“当年我们联手与那无心之鬼血战,原本该是由我们两人斩获胜果,但因为对方暗藏杀机,以致命剧毒抑制了我们的实力,使得那场本该胜利的对决以平局告终”
“我们两人因此身中剧毒且无解药可解”
“再加上当时我的身上没有天山寒梅,所以我只能铤而走险,以更为极端的方式将你的残魂封印在萤石之中,让你中毒的肉体彻底消亡,并期望你有一天能够重塑肉身完成复生”
“而我则是动用了自身全部的力量将剧毒死死地遏制在自己的体内,并让自己投入转生之中,以一个婴儿的姿态销声匿迹,希望能够借助着外力来找到解毒的方法”
“于是我才策划了一出与莫叔相遇的戏码,让莫叔在村外意外遇到了我这么一个被抛弃的小小婴儿,使得本性善良的他带着我回去了牛家村,让我能够在遏制体内剧毒的同时,寻找着解毒的方法”
从包裹中取出一壶莫叔亲手放在行李中的美酒,仰头饮下一大口,一边咋舌一边感叹道:“可是就连我都没有想到,当我第一次接触到莫叔家自己酿造的美酒时,随着酒液滑入肚中,被我遏制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的内伤居然出现了缓解的迹象,这也使得我下定决心要继续留在酒馆,准备等到内伤完全痊愈后再离开牛家村”
“所幸我的运气不错,酒馆中的酒居然真的帮我解了毒,虽然不能让我的内伤完全痊愈,但也让我不再受到剧毒的折磨,反而让我能够再行修炼”
呼出一口酒气,从来不喝酒的再次仰头饮下一口美酒,再将嘴角的酒渍擦去,低头看向掌中的萤石,露出一抹温柔,嘴唇轻启,缓缓道:“正因如此,我才会突然想到要离开牛家村”
“因为我们本来就不能以普通人的身份留在这里”
“我们需要把握分分秒秒才可以跟上无心之鬼的脚步,只有变得比无心之鬼更加强大,我们才能够为万物生灵带来长久的宁静平和”
“对于我而言···”,五指轻轻收拢,随着萤石传来的温热传到手掌,再次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微笑。
只听得他低声呢喃,轻声说:“假以时日,你我便能再续前缘,你我便能再次并肩作战”
“离开牛家村不过是我们踏出这一轮回的第一步”
······
轮回已经开始。
闭眼睁眼之间,已然是春去秋来。
踏着脚下斑驳的黄叶,侍女们也已经将这清凉的日子里该换上的衣裳给送到了门前。
透过在石板上投射道道晃动着的影子的窗,楚悠悠能够听到那些门外的侍女们都在轻声呼唤着她,要她离开这里,去往外面的世界。
一直等到门外再无声响,唯有零星的鸟儿鸣叫传入耳中。
楚悠悠用稚嫩的脚尖,轻巧的脚步踏着清凉的石板,一步一跳的自身后的那副‘图画’中来到这个陌生却瑰丽的世界。
推开沉重但未曾上锁的木门,一边嗅着涌入鼻尖的淡淡芬芳,一边将被侍女们放置在门前的衣裳拿在手里。
这是一身以玉石点缀的衣裙,就好像是那副图画里的美轮美奂。
“哎呀!算了算时间,我居然在那里独自生活了五年的时间,现在的我···终于是自由了吗?”
感受着丝绸缎帕与肌肤接触时的柔滑,楚悠悠当即笑开了颜,竟是一步并作两步,很快就跳上了位于一旁的一块高耸着的巨石,走到了唯独在这巨石上生长着的一棵还在摇曳着枯枝的大树之前。
或许是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一切,楚悠悠踮起脚尖,遥遥望向无法看到尽头的远方,可就是在双目触及不远处的一尊石像时,却是觉得心口一疼,那扇木门内的‘图画’竟是想要将自己给收回去。
“不,不行!”
“我好不容易才从那里出来,你就让我好好的玩一会儿!”
肉眼并不可见,在楚悠悠的身后,一条如同落入余晖般将其与那副‘图画’连接在一起的辉光在她的恳求声中慢慢散去,最终化作虚无。
只有在这个时候,楚悠悠知道,自己才算是真正的获得自由。
这是一片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广阔土地,而在这样的世界里,却有太多太多人们未曾知晓的秘密。
为了解开这些被封存起来的秘密,人们开始互相争夺,更是开始互相厮杀,直到最后一个人流尽他的最后一滴血。
但也正是随着越来越频繁的血腥杀戮,才有了现如今占据着这片土地的四尊庞然大物。
这是日以继夜,最后才从热火朝天的征战中被挑选出来的优胜者,他们在百废待兴的土地上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家园,并将其称之为家国天下,更是将自己称之为上苍意志的体现,让所有人臣服在自己的脚下,呼唤自己为‘皇帝陛下’
当皇帝陛下们所掌控着的疆土越来越大,直至足以与其他三人的疆域互相接触时,却又极为默契的停止了这一场持续了不知道多久的战争,令得治下的民众们迎来了难得喘息机会。
周王朝,位于世界的西方,以两条大江大河为依托,建立起了一座以黑色为尊的城镇,更是以其神秘的黑甲军为自己,为帝国占据了这个世界最为肥沃的土地。
战争结束后,也是周王朝在休养生息的时间里最快的让自己治下的民众们得以安居乐业,并且过上了越来越好的生活。
但是在那些无人得以注意到的犄角旮旯里,还是存在着些依靠着上苍过活的村庄。
就在那周王朝疆土之内的西南,正在为这一年的好收成而感到高兴的枯叶村村长却是在无意间,与同样在田地里收获着谷物庄稼的村民们一起看到了,从那一条上山的小道上走下来的一道,犹如天上仙的身影。
随之而来的是山上日日夜夜都会鸣叫着的鸟儿,这些长着五彩缤纷的羽毛的鸟儿们围绕在这道身影的身旁,就像是在挽留着对方。
而这道为枯叶村带来色彩的身影却是弯下腰,用手托着其中的一只鸟儿,轻笑着说:“鸟儿乖,鸟儿听话,我只是出去玩玩,在天降大雪之前,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我保证!”
随后,便起身继续朝前走着。
走到长势喜人,但大部分已经被收割的的庄稼前,这道时不时泛起淡淡霞光的身影突然伸出手在那枯黄的叶片上轻轻一点,而后转过身来,看着同样正在看着自己的枯叶村众人,扬起了一抹似乎并不是很熟练的微笑。
“为什么我能感觉到,我们之间的不同?”
在枯叶村众人眼里,这可是一位俊美的姑娘,可是这位姑娘居然没有穿着鞋子,那双脚都已经被尘土所沾惹。
村中的一位大娘莫名心疼之余,赶忙起身,拿着一双自己这些日子新绣的布鞋走到姑娘的面前,习惯的埋怨道:“你这个姑娘可真是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你看看,若是这双脚走在那石子路上被划破了怎办?”
“快,将这双鞋给穿上,穿上鞋,就不用怕会受伤了”
“姑娘,你可是从那山上而来?”
看着姑娘跌跌撞撞的将那双布鞋给穿在脚上,枯叶村的村长拄着拐杖,慢慢悠悠的也走上前来,用手指着近在咫尺的那座不算特别高的高山,问道。
“老人家,您是怎么知道我是从那山上下来的?”,姑娘眨着犹如泛起几层水浪的眼眸,学会了反问。
“看来真的是缘分呐”
老村长没有正面回应姑娘的疑问,而是用那双浑浊的眼眸打量了一番姑娘身上的那身衣裳,随后笑着说道:“既然姑娘你是从那座山而来,那可曾有过自己的名字?”
“名字?”
“我好像有名字!”
说到自己的名字,姑娘神采飞扬,当即兴奋的跳着与老村长说:“我叫做楚悠悠,我的名字叫做楚悠悠!”
楚悠悠,这便是姑娘的名字,也是老村长与其他人最为熟悉的名字。
但是老村长与其他人都没有当着姑娘的面继续说下去,更是没有挽留姑娘留在这个贫苦的村子里,而是在知道对方要出去玩玩的时候,将一块小小的石牌交给了她,说是在天降大雪的日子里,若是找不到回家的路,这块石牌就会告诉她,回家的路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