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朝的秋日,更是秋季的第一日。
当枯叶村的庄稼们得以丰收,当高山的群鸟悲鸣欢送,楚悠悠踏出了离开枯叶村的第一步,也是枯叶村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骤然消失,不知去向。
万物有灵,生生不息。
不管是涓涓细流还是腾腾白云,更是在身旁不断后退的片片青叶。
眼前的一切都犹若一副展开的绝美画卷,无论是这山水,还是那生灵,都像是被一位胸有成竹的画师,提笔而成,颇具美感的同时,更有连绵生机。
穿着村里大娘送给自己的布鞋,将村长送给自己的石牌用细绳挂在腰间,楚悠悠在朵朵盛开的芬芳中找到了一只正在采蜜的彩蝶。
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那一只对自己似乎并无任何敌意的彩蝶托在掌中,楚悠悠越发的高兴,蹲着身子,低垂着脑袋,悄悄地在彩蝶的上方嘀咕着说:“小蝴蝶小蝴蝶,你看起来这么小,但是却能展开翅膀飞起来,真好”
说着,楚悠悠想要用手指去触碰掌中的蝴蝶时,却不料小蝴蝶突然展开翅膀飞入花丛,仔细寻找却是再也找不到其踪影。
无奈,只好继续朝着远方走去。
而在远方,一条江流扬起阵阵浪涌,浪花飞腾之间,竟是不知从哪里飘来了一艘破旧的小木船,以及一只停靠在船沿的靛蓝色小鸟。
出自对于这个世界的好奇,楚悠悠没有丝毫犹豫的便登上了这艘停靠在岸边的小木船。
随着楚悠悠登上小木船,原本拍打在岸边的海浪却是如一双大手,扬起阵阵波涛,居然将停靠在岸边的小木船推向江流之中,让无法控制的船只随波逐流,渐渐飘向远方。
也正是在楚悠悠抬头遥望远方,却只能看到火红的落日余晖时,站在船沿的靛蓝色小鸟突然跳着跳着就跳到了她的肩头,还用它那嘴喙轻轻地触碰着楚悠悠挂在耳边的一朵,从花丛中采摘而来的小红花。
而当楚悠悠伸手,想要去摸摸那小鸟的羽毛时,只听得小鸟在其耳边,用那清脆的嗓音说道:“从这里一路向北,只需要三天的时间就能到达清音城,这位小姐,你得用这朵红花来当做坐船的船费”
“原来你能说话呀?”
惊奇地将落在自己肩头的靛蓝色小鸟给抓在手里,并没有用力将其困在手中的楚悠悠很是温柔的用自己的下巴摩挲着小鸟那浑身犹若蓝宝石的羽毛,还一边小声的问道:“你知道那清音城是什么地方吗?我会遇到和我一样的人吗?”
“或许可以,亦或许不可以”
能够开口说话的小鸟没有将话说明白就用嘴喙叼着楚悠悠耳边的那朵红花飞上高空。
在即将消失在那火红的朵朵浮云中时,高声的鸣叫道:“这位小姐,若是想要回家了,一定要再来乘坐我的船,只需要一朵小小红花来当做船费!”
小木船在浪花的推动下自河流的一端飘荡至另一端。
当耳边开始响起阵阵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多的议论纷纷终于是让躺在木船上沉睡过去的楚悠悠睁开了双眼。
与第一次在画中苏醒时不同,清音城是一座有着人烟的城镇,更是与枯叶村不同,这里的人们安居乐业,更是有闲暇时光围坐在一起,为自己的后辈们讲述着曾几何时,自己也曾英勇过的光辉事迹。
小木船与楚悠悠的出现自然是引起了闲散人家的好奇心,于是更多的人聚集在清音城内的唯一的码头,就这样站在码头两侧,看着从木船中站起身来,用那一双踩着布鞋的双脚踏上他们这座城镇的土地。
‘这又是哪户人家早些年走散的姑娘?’
‘我看她身上的衣裙可不是我们清音城这种小地方能有的,应当是来历不凡吧?’
“姑娘,你是从而来,又要去往何处?”
“姑娘,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人?需要我们帮你一起找吗?”
保持着人性本善的请音城居民们见到楚悠悠那双充斥着迷惑与茫然的眼眸,纷纷开口,问她为何会躺在一艘小木船里,问她来到清音城是否是来找寻一个人。
对此,楚悠悠只是迷茫的摇了摇头,而后一步一步的走上码头的阶梯,最终停在了一块被立在阶梯最后一节上的石碑前。
看着石碑上雕刻而成的一副模糊不清的画,楚悠悠突然转过身来,一边用手指着石碑上的画,一边问道:“我是来找他的,你们知道他,在哪里吗?”
“他?”
“小姑娘你可真会说笑,你要找的人早已经在许多年前就已经离开了清音城,而且到现在都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一位刚刚从河中钓上来一条大鱼的渔夫咧着嘴走到楚悠悠的身前,蹲下身子,看着要比自己矮小许多的楚悠悠继续说道:“这块石碑上的画是一位画师亲自雕刻在上面的,但是清音城每年都会发生一场大水,所以啊···久而久之,石碑上的画也是慢慢的被磨损,直到现在,你看看,这不就看不清楚画了些什么了嘛”
“不过,我看小姑娘你也蛮着急的,我就和你说说吧,关于画师的事情”
就如坐在茶楼里听那些说书人讲述着亦真亦假的故事一般,原本还在迷惑着这位神秘的姑娘是何来历的清音城居民们在听到那渔夫说的话后,便一个个兴致满满的各自找了一个地方端坐着,期待着渔夫口中的那个故事。
“话说那画师本为一翩翩少年,曾在高山流水间创作出无数的传世佳作,就连皇帝陛下都不由得对其画作连声赞叹,甚至是命令画师为自己画上一副威武的皇帝征战四方的画像”
渔夫摸了摸自己并无任何胡须的下巴,见楚悠悠似乎对自己说的故事有兴趣,便继续说道:“在为皇帝陛下画完那一副画像后,画师便离开了都城云游四海,终有一日,这位画师坐在一艘木船上,随着浪花来到了清音城”
“在他见到清音城外的这条河流后,便在一块石板上,用其腰间的宝剑刻下了现如今已经模糊不清的图画”
“只可惜啊···”,说着,渔夫用手摩挲着那石碑上还依稀存在着的雕刻痕迹,轻声说:“画师志不在此,更是不会在一个地方久留,所以仅仅是第三天便离开了清音城,至此,再也无人知晓画师的去向行踪,只道是画师感染风寒,再加上常年长途跋涉倒是身子虚弱,命不久矣咯···”
“那···”
“你知道这么多,那你能告诉我,要去往何处才能找到他?”,楚悠悠抓着渔夫的粗糙的手掌,不知为何的焦急慌张,更是语无伦次的问道。
“小姑娘,俗话说欲速则不达”
让楚悠悠稍稍冷静后,渔夫如对待自己还在家中念书的女儿一般,笑着回答:“小姑娘,若你真的想要去找到画师,便顺着清音城的江流,一路北上,若是有缘,你自然会见到他的”
······
说书人口中的这个世界是多姿多彩,令人向往的。
更是有令人浮想联翩,眨着自己那双好奇的眼睛,开口催促着说书人继续说下去的奇幻事迹。
“老头子你倒是继续说下去,说说看你口中的那位能够驱使水火的奇人最终去往何处了?”
摆上上好的茶水和琳琅满目的瓜果蜜饯,周围的茶客们纷纷催促着早已满鬓斑白的老家伙继续摆动着手里的纸扇子,继续将其口中的那个故事给说下去,即便这个故事他们已经听过不知道多少次。
而被渔夫告知需要离开清音城,顺着河流继续向北走的楚悠悠也在人群之中。
于是一声因为饥饿而回响在茶楼里的咕噜声打断了说书人那精彩绝伦的故事,更是将那老家伙的注意力完完全全的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楚悠悠看着四周聚集而来的目光,胆小羞怯的捂着肚子,怯生生的说道:“对不起···我实在是太饿了”
“哈哈哈哈···原来是肚子饿了”
老家伙端起桌上的一盘还冒着热气的糕点送至楚悠悠身前,拿起其中一块,轻轻咬上一口后,眯着双眼,感慨道:“老头子我之所以喜欢来这里,其一是因为这里的人都喜欢听老头子我絮絮叨叨,其二就是因为茶楼的点心十分美味,小姑娘,不如你也尝尝看?”
茶楼内的欢声笑语一直持续到了傍晚。
在清音城中已经停留了两日的楚悠悠终于是在听完说书人口中的那一阁故事后,决定离开清音城,去寻找那个能够呼风唤雨的奇人,希望能够让他来帮助自己找到在石碑上留下画作的画师。
离开清音城,自码头踏上还停靠在这里的小木船前,原先与楚悠悠有过几番交流的渔夫又来到了这里,也同时再次找上了楚悠悠。
渔夫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个包裹交给了楚悠悠,并与之说道:“天高路远,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小姑娘,你便将这些东西带上,至少不要让自己饿肚子才是”
城中的居民聚集在码头,却没有一个人会像渔夫那样,在与楚悠悠交谈的同时,能够给予楚悠悠些许生人,或者说是活人的气息。
但小木船只是会随着浪花前行,而并非是由楚悠悠自己来操控。
直到天色渐渐暗沉,远处云层之上的月光逐渐将江流照亮,小木船这才缓缓地随着流水继续向着北方飘荡。
离开清音城,越是向北而行,便越是能够感觉到周围的天气正在逐渐转凉。
根据茶楼说书人的描述,楚悠悠最终还是选择在一处平缓的草地停船靠岸,而小木船似乎也早已经知晓她的心意,竟是不偏不倚的在那一朵朵红花盛开的草地岸边停下,让楚悠悠能够踏着轻巧的步伐走上柔软的草地。
可是小船能停的稳,楚悠悠却是脚下不留神,竟是被一块小石头给绊了脚,随即以脸朝地摔在了一块尖锐的碎石上,划破了自己那面露委屈的脸蛋。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因为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来自于伤痕处的疼痛,楚悠悠第一次在这个陌生但总是带给她熟悉感觉的世界落泪哭泣。
但在哭泣声中,紧闭着双眼,越发的感觉到委屈的楚悠悠却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接近着自己,随后便只觉得有一阵温热在伤口处轻柔的滑过。
因好奇睁开双眼,楚悠悠却是见到一只幼小的梅花鹿正衔着一朵小花站在自己的身边,还时不时的用自己那四肢踢踏着草地,脑袋微微向前,似乎是要将这朵花送给自己。
“小鹿?”
“你不记得我了?”
正当楚悠悠越看越是觉得身边的这只小鹿有些眼熟的时候,小鹿倒是自己率先开口说话。
只听得小鹿说道:“当初我们两人可是最要好的伙伴,只可惜在一场劫难中互相走散,我也一直找不到你,没想到···再过去这么久后,居然真的让我再次遇到了你!”
随着小鹿的惊喜呼唤中,被其衔在嘴中的花朵散做朵朵花瓣,然后系数落在了小鹿的身上,令得小鹿在那淡淡的芬芳中融入到一阵白茫茫的辉光,改变也由此发生。
最后,小鹿居然开始在光芒中显露出一道人形。
等到辉光散去,原本还是以梅花鹿的形象与楚悠悠相见的小鹿此时此刻已经成为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且身上所穿着的衣裙竟是意外的与楚悠悠身上的衣裙相差无几,哪怕是站立着的双脚也是同样穿着一双布鞋。
“嘿嘿!小鹿是以楚悠悠姐姐的模样变化而成,楚悠悠姐姐,你看我这样,好不好看?”
正如小鹿口中所说的那样,她与楚悠悠曾是最好的朋友,当她变化为人形的瞬间,就快步跑上前去,伸出手将此前还在因为疼痛而哭泣的楚悠悠给抱在了怀里,还不时的用自己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其实已经开始慢慢消退的伤痕。
楚悠悠随后也注意到了正在慢慢恢复的伤口,正要问起,却是被小鹿抢先回答说:“小鹿可是有特殊能力的!楚悠悠姐姐无论受到什么伤害,小鹿都能帮助楚悠悠姐姐治愈!”
“所以,刚才楚悠悠姐姐摔倒后受的伤,小鹿已经帮忙治愈啦!”
“那···小鹿你又是如何确定我就是你要寻找的楚悠悠姐姐呢?”,暂时开口打断了小鹿那兴奋的言语,楚悠悠颇为好奇的开口问道。
“当然是凭感觉啦!”
“凭感觉?”,楚悠悠不解。
小鹿便回答说:“好久好久以前,楚悠悠姐姐就与小鹿约定,说是就算以后互相分散了,也能够凭借心中的感觉来感应到对方的存在,所以当小鹿在前些日子突然觉得内心微微颤动,似乎是由什么事情要发生的时候,就想到了或许是楚悠悠姐姐就在附近!”
“于是小鹿就一直守在这里,一直等一直等,等了三天三夜,终于是等到了楚悠悠姐姐”
‘感觉吗?’
看着正将自己编着两条小辫子的脑袋轻轻地摩挲着自己的脸颊的小鹿,楚悠悠只是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越来越快,就像是遇到了对于自己来说十分重要的人,而在伸手触碰小鹿的时候,更是尤为明显。
缓缓张开双臂,将小鹿完全的搂在自己的怀里,楚悠悠轻声呢喃道:“我们以前,一定是最为要好的朋友”
微微泛起淡蓝色的江流中映照出两道正在互相追逐打闹的身影。
直到一日天降点点细雨,所有的红花都开始躲在片片绿叶之下,阳光也许久不曾照耀在这片大地上的时候。
停靠在岸边的小木船便自己承载着一朵残花,在浪花翻腾之间向着远方飘去。
已经无法在借助着小木船去往远方的楚悠悠就这样淋着雨,坐在岸边,眼波流转间竟是流露出几分莫名的悲伤,伸出想要挽留小木船的双手最后也只是轻轻地晃了晃,最终小心翼翼的收回到衣袖,再紧紧握住小鹿前些日子为自己编织的一顶花冠。
“小鹿,你说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想起一个人的模样,为什么我会为了这个可能并不存在的人感到悲伤?”
看着水中倒影,楚悠悠站起身来,掸去身上尘埃,俯首靠在小鹿的肩膀,言语之中竟是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来历。
小鹿并非寻常之物,如有灵智一般,化作人形后将她眼中与自己最好的楚悠悠姐姐搂在自己并不如男子一般宽厚的怀里,而后尝试着以最为温和的嗓音回答说:“或许就像是小鹿会想起楚悠悠姐姐一样,楚悠悠姐姐现在所思念牵挂之人,或许也是楚悠悠姐姐最好的朋友”
“所以,楚悠悠姐姐,不如我们一起去找他吧!”
如拨云见日,楚悠悠相信了小鹿的解释,认为自己之所以会在脑海中时常浮现出那一道身影,不过是如小鹿那样,怀念着一个曾经与自己有过交集的朋友。
于是在小鹿的背上,楚悠悠一边哼唱着自己都不知是为何物,从何而来的小曲,一边为小鹿编织着与自己头顶上一模一样的花冠。
随着脚一步步的在草地上留下一个个清晰的印记,更是随着雨过天晴,云散日明。
在踏过草地的第六个晴朗早晨,楚悠悠与化作人形的小鹿终于是得以见到一座被无数繁花绿叶包裹着的城镇。
花丛顺着城墙一直攀上城楼之顶,绿叶更是蔓延在每一户人家的窗台。
这里的人们要比清音城的人们更加的高大俊美,身上的衣着也要更加的颜色艳丽,说出口的话更是悦耳动听。
就像是来到了一座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