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渔夫交给自己的包裹中取出一块金灿灿的‘石头’,在多方打听之后,楚悠悠终于是和小鹿一起住进了这座城中的一家酒楼,也从酒客们的口中得知了这座犹若仙境的城镇名为‘有灵’
之所以会有如此名号,据传闻道,原来这座有灵城曾有过一段令人惋惜的才子佳人的佳话。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灵城中曾有一位书生,这位书生是有灵城中学识最广,也是最年轻的学宫学生”
“有一日,这位书生正在挑灯夜读,却是在不经意间的慌乱中打翻了油灯,刹那间,摆在他面前的那一幅还未完成的画就这样付之一炬”
“日后有人问起那位书生,说为何会因为那一副画卷痛哭一夜”
书生回答说‘那画卷上的人,乃是我心爱之人,我将自己的心爱之人毁于一旦,我又如何能不哭?’
隐秘着将眼角的泪痕擦去,正在桌前喝着酒的酒客晃了晃已经没有更多酒的酒坛子,只是尴尬一笑,而后便继续说道:“可是等到书生考上功名,更是载誉而归的时候,在回乡的路上,他竟是看到了一道那么那么熟悉的身影”
“只见那小姐转过身来,书生惊呼,原来就连他都没有想到,这居然会是自己画卷上的那位心爱之人”
“那后来呢?后来那书生是否与自己的心爱之人在一起了?”
两个小脑袋就这样靠在桌上,两双好奇的眼睛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为自己讲述着这个故事的酒客。
时过境迁,往事如烟。
正如一副画卷缓缓展开一般。
书生正穿金戴银,骑着高头大马,在众多为其喜悦的人们的拱卫下,翻身下马,以最为轻快且礼貌的脚步走至那位正同样看着自己的小姐跟前。
只见书生微微躬身,带着难以抑制的笑意,问:“小生有灵,不知可否有这个运气能够得到小姐芳名?”
“有灵先生莫非是忘了我?”
在书生惊讶的表情中,小姐将背负的双手呈在众人眼前,而被其放在手中的,正是当初被书生不小心以烛火烧为灰烬的那一幅画卷,她的模样,也正是这幅画卷上的,书生的心爱之人的模样。
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与自己的心爱之人重逢,书生当然是喜极而泣,当即拉着心爱之人的手,宣告着自己的一生一世,非现在这位小姐莫属,就算是众人开口劝阻,依旧是双颊绯红的将心爱之人抱在怀里。
等到酒楼小二送来一壶新的酒,酒客这才呼出一口浊气。
摇头晃脑的他看到了楚悠悠与小鹿依旧好奇的眼神,便咧着嘴继续说道:“那书生与小姐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成为了这座有灵城最受瞩目的恩爱夫妻,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书生有着在城中衙门的差事养家糊口,小姐则是怀有身孕,早早地成为了一个孩子的好母亲”
“哎···只可惜,好景不长,就像是当初书生亲自烧毁了那一副画卷一样,书生遇到了让他不得不低头的一位权贵小姐,那位千金小姐逼迫着书生离开了还带着孩子的原配妻子,甚至是让书生写下了那令人见之便要唾弃的休书”
酒楼四周的烛火越来越亮,温度也越来也高。
画卷慢慢的被烧灼着,也开始慢慢的卷缩起来,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个轮回。
当初不小心将自己的画卷烧毁的书生又一次亲手摧毁了自己的最爱。
小姐带着他们二人的孩子不见了踪影,有人说是离开了有灵城,也有人说自己看到了母女两人踏入山林,被那野兽分食。
只有书生,在权贵小姐的温存中,当上了有灵城的城主,真正的将自己的姓名赐给了这座偏僻但却富饶的小城。
“那那位书生后来呢?他是否有过后悔?”,楚悠悠眨巴着眼睛,好奇的问道。
“后悔?呵呵呵呵···小姑娘,世间缘一旦错过了,那就是再也见不到了”
酒客摇了摇头,将酒坛中的酒一饮而尽后,留下一句:正是因为后悔,这座城才会被叫做有灵城,因为书生想要让他最心爱的人,能够找到回来的路。
落笔有灵,更具神采。
人的命数自有天定,而由人亲自画下的那一卷卷文书图册,却能够借助着方法保存久远。
酒客的腰间,挂着的正是一卷已经保存已有足足百年的画卷。
或许是喝酒喝到迷醉,亦或是见到楚悠悠与小鹿的天真可爱而不由自主。
将腰间的画卷取下,摘下挂在上方的玉坠,酒客用自己那双早已经沟壑纵横的手,轻柔的将其缓缓展开,让那被记录在泛黄纸上的画像完完整整的呈现在两位姑娘眼前。
“越是看到的多,便知道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逃过时间的侵蚀,随着时间而缓慢老去的人,终究会失去他本应该拥有的记忆,可是···却有文字与图画自古时而来,帮助那些人们记录着自己忘掉的一切”
摩挲着略有粗糙的画卷,酒客不似旁人那般粗鲁大声,反倒是温柔至极,眼眉微微低垂着,轻声道:“就好像是这幅画一样,我也有着自己难以忘怀的记忆,于是我将它画在纸上,日复一日的挂在腰间,用自己最喜爱的玉坠将其牢牢捆着”
“只可惜,斯人已逝,往事却不能再回头”
“你,你就是···”
“是啊!”
突然站起身来,酒客的四周开始渐渐变得昏暗,而他则是低声笑着,回应着楚悠悠的疑惑。
“我就是那个辜负了心爱之人的有灵!也正是我,在追悔莫及的那一日将所有的一切,该遗忘的,不该遗忘的全部都画在了自己的心里,因为只有这样,待我老去,两鬓斑白的时候,才有可能还记得自己所经历过的一切”
“可是,可是你现在的模样,与其他人并无异样,但是有灵城的故事,却是在百年之前!”
“百年之前?”
似乎已经失去理智的酒客,或者说是有灵,嘶哑着嗓子,推开阻挡着自己的桌椅,竟是如一道雷霆,伸手将楚悠悠的咽喉死死扼住,慢慢的将其举起到自己的眼前,而后用慢慢变得血红的眼睛直视着这个本不该与自己有任何联系的小姑娘。
但在楚悠悠与小鹿的眼中,有灵的模样正在慢慢的发生变化。
周围的一切也都已经沉入黑暗,小鹿想跑,也已经无处可逃。
“哈哈哈哈!真是天真的孩子,居然真的愿意相信我说的故事!”
随着有灵口中的笑声逐渐显得癫狂,在黑暗中转变了自己模样的有灵彻彻底底的沦为了一尊虚假的画像,正如那副画卷上所描绘的可人儿一模一样。
虽然扼住了楚悠悠的咽喉,却没有立刻下死手的有灵只是站在原地,待到自己的样貌完全成为画卷上的画像后,才继续开口说道:“我曾是这幅画卷上的画像,但也仅此而已,但上苍眷顾,令得我能够化形成人,让我得以去完成自己的心愿,与那个男人结为夫妻···”
“只可惜,那个男人在创作画卷的时候,竟是意外的让那盏油灯将画卷烧成灰烬,也使得这份天赐之缘注定难以有好结果”
“果不其然,那个男人爱上了其他的女人,为财富、为权力而折腰,甚至要将我与肚子里的孩子一起驱逐离开,呵!于是,我选择了向他复仇!”
与楚悠悠曾所见到的那一幅画卷不同,现在被展开的画卷有着鲜艳的红色流转,而敏锐的嗅觉却是告诉楚悠悠,这并不是颜料的红色,而是死去之人的鲜血。
奋力挣扎着,所幸画像之人似乎并不是真的要杀了自己,随着扼在脖颈处的双手缓缓打开,得以重新站在地面的楚悠悠随即抬起头来,望着已经不再是一副人样的画像,大声喊道:“所以你就杀光了城里的所有人?其实这里的一切,都只是你借由画卷里创造出来的假象,对吗?”
“你说的没错”
“百年孤独之下,我越来越喜爱杀戮,我甚至是渴望着鲜血的味道”
低头俯视着比起自己来说,只能算是蝼蚁的楚悠悠与小鹿,画像竟是用自己那狰狞的脸微微一笑,扬起阵阵黑风的同时,说:“自那时起,我便明白,我已经入魔,再也回不起曾经的模样,更是遵循着自己的天性,开始在这座城里,守株待兔!”
“那你为何又不杀我?”
“因为你也并非人族,而是一幅画!”
“你说什么?”
楚悠悠瞪大了眼睛,根本不敢相信画像口中之言,她无论如何也不明白,自己竟然只是一幅画像?
但画像并没有给楚悠悠继续疑问下去的机会,而是弯下腰来,让自己与楚悠悠得以平视后才继续解释说:“就像是我一样,你本是一幅画,但是你也得到了上苍的眷顾,能够化形成人,只是我窥视你的内心,却不曾发觉有谁能够让你有如此幸运,如此缘分”
“小姑娘···你是我第二个无法看透的人,如此美丽,也如此神秘”
话刚刚说完,邪恶暴戾的气息如潮水般散去,红色的画卷也在画像的手中被亲自合上,这一次,显现在楚悠悠与小鹿眼前的已经不再是先前的那一座热热闹闹的有灵城,而是一片生长着绿叶红花的树林。
画像就站在繁花之中,就如被河水冲刷后越发干净的身体就那样挺直着,清澈的眼眸更是遥望着曾经存在着有灵城的那一片废墟。
或许是先前在黑暗中的模样太过可怕,楚悠悠与小鹿只好手牵着手,小心翼翼的靠近着,确保对方没有恶意之后,才敢伸出手去触碰着画像那看起来越来越模糊的身影。
但手掌却是穿过了画像的身体。
于是害怕对方消失,而自己的疑惑又得不到解答的楚悠悠只能焦急的问道:“你方才说我是第二个你看不透的人,那谁是第一个?那个人现在又在哪里?”
“第一个?”
画像转过身来,笑着回答:“那是一个笑起来犹若夜空之星辰的男人,但在我见到他的那一天,他就已经身染重病,即使握着手中画笔的力气还是足够,但我却是能感受到他的孱弱”
“于是我好奇的去观察他的内心,却只看到了一团迷雾,怎么样都难以散去,所以最后,我没有杀他,而是看着他朝着北方继续远去”
······
拨开一层层枝叶,楚悠悠与小鹿缓缓走在有灵城废墟之上,身前,则是前日并未杀害她们的画像。
将阻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一块巨石移开,使得石壁背后的一副壁画彻底的裸露在阳光下后,画像这才转过身来,与楚悠悠、小鹿说道:“这便是你在寻找的,那个男人留在有灵城中的唯一的痕迹”
壁画不知是用何材料勾勒而成,历经数十年也不曾消退。
楚悠悠与小鹿能清晰地看到这幅画所画的并非人族,也不是如小鹿那样的动物,而是一群面目狰狞的未知生物。
“这些,又是什?”
“这些是魔”
“魔?”
“没错”,画像伸手摩挲着石壁上的一道道‘身影’,轻声道:“正如你我三人一般,若是得到了上苍的恩赐化形成人,那么我们便是那书中故事里的‘灵’,若是在成为‘灵’后,沾惹黑暗,堕入邪恶,便会成为真正的‘魔’”
“魔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存在,因为每一个人,每一个‘灵’都有可能在任何时候成为魔,如果不能将所有人杀死,那么魔就会源源不断的涌现”
“那你,也是魔吗?”,楚悠悠眨巴着眼睛,不像昨天那样,而是大胆的开口问道。
“我自然也是魔,只不过,我仍旧能够控制自己,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像一个魔”
听闻楚悠悠那小心翼翼中带有些许怀疑的疑问,画像仅仅是微微一笑,而后便再次移开了一块巨石,令得另外一幅同样没有在岁月的侵蚀中被毁去的壁画重见天日。
这一次,壁画上的不再是魔,也并非是‘灵’,而是一个男人。
对此,还未等好奇的楚悠悠开口,画像自己倒是解释说:“有灵城沦为废墟之后,之所以没有诞生出任何的魔,其实正是因为这个男人,如果不是他将自己的一幅画像留在了有灵城,恐怕你们两个小家伙还没有见到我,就已经被群魔吞食,命魂四散了”
“那我要找的人,就是他了?”
“没错,你要找的人,正是他”,不顾楚悠悠是否会因此抗拒,画像竟是直接伸手拉住了楚悠悠的微微颤抖的手臂,将其抱起来,让楚悠悠能够真正的触摸到被刻画在石壁上的壁画后,才继续温柔似水的说道:“人各有命,苍天注定,若是缘分未到,便是心意化作执念,最终沉沦入魔,变得如我这般模样”
“小姑娘,我虽然不曾看透你的内心,但是你已是‘灵’,与寻常可见的人族并无不同,你也会有七情六欲,所以···在此去前往北方的途中,无论遇到了什么,都需要恪守本心,若是不能,呵···便是踏足魔道,终成魔鬼!”
“可是!”
“可就算你这样说,那我究竟应该怎么做才能避免入魔?”,一边在画像的怀抱中挣扎着,楚悠悠一边大声的问着。
“别无他法”
知道楚悠悠不喜欢自己抱着的画像只能将怀里的任性姑娘放回地上,而后看着楚悠悠与小鹿在石壁附近继续翻找着其他的壁画,但只有她知道,除却这两处被她亲自打开的壁画之外,有灵城废墟之中早已没有任何具有其存在意义的东西。
这两幅壁画也是那个男人特地拜托自己打开。
望着被自己挂在腰间的那册画卷,再看着渐渐远去的楚悠悠与小鹿,不曾消退,更是日复一日纠缠着她的记忆便又开始翻腾起来。
直到楚悠悠与小鹿在其耳边呼喊着她,才让她的心神思绪回到这里。
看样子并没有找到其他壁画存在的两个姑娘也不再坚持下去,这一次,她们是为了像画像告别,顺便在临行前,对其说一声谢谢。
因为或许在此一别后,她们不会再见。
但在离开前,楚悠悠却不知为何,单独一人找到了正要回去山林的画像。
看着似乎有些犹豫的楚悠悠,画像难得的笑着,问道:“看你的样子应当是有话要与我说,如果现在不说出来的话,以后或许就再也没有机会告诉我了,所以,不放说出来让我听听,如何?”
“其实···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好奇你既然讨厌你的夫君,而且他也已经在岁月之中离去,那为何还要留在这里?”
一开口,便已经停不下来的楚悠悠继续说道:“这样做很奇怪不是吗?但是后来我从你口中知道了这样做的理由,想来,就像是你说的那样,因执念太深而入魔的你,其实并没有因此摆脱这份已经病态的偏执,你就和这座有灵城一样,一直在等待着心爱之人能够回来”
“但你从一开始就明白,被入魔后杀死的每一个人,他们都已经回不来了”
“可是就算这样,你依旧守在这里”
从自己的衣裙上取下一块在阳光下绽放出淡淡霞光的金叶子,将其交到画像手中后,楚悠悠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解释说:“刚才你带着我在那废墟中行走,找到了那两幅壁画后,我的脑海中便不知为何,突然多出来了一段记忆,它告诉我,这些金叶子能够帮到你”
“帮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