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生存权
黑暗中,大家愣了一秒之后,各种声音就响了起来,开门声,叫骂声,询问声,拖动椅子的声音,碗碟落地摔碎的声音,空啤酒罐被踢跑的声音……
因为看不见,所以景以柔的其他感官就变得灵敏起来,脚步声,呼吸声,还有那种熟悉的气味,还没等景以柔把所有的这些综合到一起分析出一个结果,她的胳膊就被拉住了,景以柔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听那人在她耳边说道:“跟我走!”
没有犹豫,景以柔就很听话地站起身照做了。
她和云尚飞被拉着跑出了餐厅,一路跑下楼,在楼下居然遇到了正准备往上跑的明墨白,这让景以柔颇为意外,来不及多说,他们四个人就逃命似的跑出废弃工厂,钻进了那辆没熄火的黑色轿车里。
明墨白驾车风驰电掣地逃离了那所废弃的工厂。
车上,云尚飞按着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隔着景以柔,问师姐:“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师姐撕掉了身上的隐身符,微微气喘着说道:“我开车跟踪你们那辆车的时候,墨白找到了我,就一起来救你们了!”然后她敲了敲驾驶座椅背,说道,“墨白,你来说。”
景以柔注视着明墨白的耳朵,很想知道明墨白怎么会来工厂的。
“我猜测你们会和自由教有牵扯,就跟踪了师姐的车。”明墨白解释道。
“这就是那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云尚飞兴奋地说。
明墨白却没有丝毫的兴奋,他严肃地说道:“你们应该已经知道所谓的自由教不过是师父的武器,可是你们或许不知道……被洗脑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自由教不仅要摧毁一个人的自尊与意志,而且还会通过激发新教徒的自责和愧疚进而达到控制的目的,因为他们要做的就是一步一步地毁掉教徒们的自我和原有的价值观,然后再逐步的重建,重建成他们想要的任何模样!”
云尚飞“切“地一声,不屑道:“没你说的那样邪乎,别的不敢说,截至我们逃出来之前,不过都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游戏罢了!”
对此,景以柔却并不认同,虽然曾经有过那么几次,她也觉得自由教是个很不错的教派,人都不错,也没有什么压力,可是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师姐也不发表意见,对明墨白说:“待会儿,把我送到面包车那里!我开车跟着你们的车。”
很快,师姐下了车。
等师姐上了面包车,启动了车子,明墨白才又踩了油门,继续说道:“先来听听他们洗脑的具体步骤吧!为了达到控制人心的目的,自由教可是下过一番功夫的,他们不仅制定了严密的计划,而且会严格按照步骤进行。自由教的第一步便是筛选,选择软弱的不善反抗的对象,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上演持枪抢劫的戏码,然后将不会反抗的人收入麾下。”
“第二步呢?”云尚飞追问道。
“第一步的筛选还没完呢!”明墨白说道,“第二次筛选就是要排除掉那些聪明的不可能上当的对象。你们在酒店的那一周就是第二次筛选。”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够聪明?”云尚飞不乐意了。
“我们只是装作不聪明,我们可是卧底呀!”景以柔连忙安抚道。
云尚飞似乎对“卧底”这一说辞很满意,又问道:“白……明墨白,你继续说!”
明墨白有条不紊地说道:“第二步就是打开新教徒的心防,寻找共同点,拉近心理距离,让人松懈戒心,比如:让新教徒敞开心扉,说出自己的痛苦。想要瓦解一个人的心理防御系统,就要在人心不设防的情况下进行。你们应该有被要求暂时放下心里所有的事情吧?”
明墨白说到这里,驾车急速地往左拐了个弯,因为速度太快,坐在后排中间的景以柔差点撞到副驾驶的椅背上,明墨白眉头一皱,缓缓地踩了刹车,车速也慢慢降了下来。
“有!”景以柔回忆一下回答道。
“有吗?”云尚飞皱着眉头回忆着,可惜眉头并没有挤出他需要的答案。
明墨白继续说道:“要知道,当一个人放下所有的分析评估和判断,全身心的投入时,其实这就是暗示他将放弃自我意识,迫切地想要融入这个教派。比如你们被改掉的名字。”
景以柔听到这里,还真是后怕,当她诉说自己痛苦经历的时候,她是真心地想要加入自由教的,即便事先她就已经知道了自由教的阴谋,真是太可怕了!
“第三步就是摧毁新教徒的自由意志,迫使新教徒服从。通常先把新教徒丢进陌生的环境,再切断新教徒与外界的一切联系,隔离所有的信息来源,这样人会非常没有安全感,就更容易屈从。他们会先让新教徒出丑,让新教徒们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从心理上击溃新教徒的自信,刚刚经历的破冰行动,就是一点一点地让你们失去选择权,进一步丧失抵抗力,最终落得任人摆布的境地。”
明墨白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车也稍稍慢了下来,然后平稳地朝右拐了弯。
云尚飞说道:“还真是的!虽然我很喜欢我的新名字,啤酒也还行!可是我不喜欢被人逼着回答问题!连老师都不行!何况是陌生人?”
景以柔表示有同感。
明墨白又说道:“第四步,精神控制,自由教会慢慢摧毁一个人原本薄弱的思想体系,让人三观崩坏,自我怀疑,为此,自由教会特别设定了非常多严苛的条件,比如会有极其严格的时间要求,迟到哪怕一秒也会被处罚,自由教的所有活动必须出席,并且这些活动也是有等级的,一旦你有一次活动不合格,就只能从头来过,而想要爬上高一级就必须经历考验,这些所谓的考验只有一种模式,那就是侮辱你,摧毁你,拯救你。”
“拯救?”云尚飞问。
“以拯救的名义!”明墨白回答。
“以为你好的名义,”景以柔说,“却为他们自己谋私利!”
“对!”明墨白严肃地说,“最重要是自由教还有21条教规,它对教徒的言行有着严苛到不近人情的要求,导师每天会长时间慢条斯理的宣读,并要求新教徒大声喊口号,做统一的动作等等,用重复来占据人的潜意识,在这个过程中,新教徒稍有反抗,便会被用各种方式恐吓孤立,关键是自由教众做这一切还是打着‘为你好’的旗帜!你们可以想象一下,在全封闭的昏暗的连空气都浑浊不堪的房间里,每天只能睡四个小时,这样日复一日,自由教的教规会占据一个人吃喝拉撒睡之外的全部时间,完全剥夺了一个人独立思考的时间,原本就不擅长反抗的人又怎么会不迷失自我?留给教徒的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近乎本能地去听从所谓权威人士的指令!哪怕这个指令无耻至极!”
明墨白猛踩了一脚油门,又急忙踩了刹车,他冷峻地说道:“这样一番操作下来,没有人敢说自己不会被洗脑,没有人!我们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脆弱易折,所以千万不要试图考验自己,人心真的不是铁板一块!”
云尚飞倒吸一口凉气,对景以柔说道:“幸好我们跑了!这也太可怕了!你想想,一天20个小时都得听导师瞎叨叨!”
“是呀!太可怕了!所以,不要将自己置于险境,不要拿自己冒险!好在,一切都过去了……”明墨白轻快地拍了拍方向盘,就像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松了一口气,他又说,“我们先来填饱肚子吧!”说着就打量起路边的饭馆,最后在一家门头精致的中餐馆门前停下了车子,然后下车,等师姐也停好车,便引领大家进了餐馆门。
大家在包间里落了座。
景以柔赶紧抓住师姐的胳膊,一脸急切地说:“我们赶快报警吧!工厂里还有好多新教徒呢!”
“报警?”明墨白苦涩地一笑,说道,“你忘了,这是个号称自由的国度。”
“那也不能不报警呀!”景以柔不解。
“试过了!”师姐哀叹一声,说,“得到的答复是自由国公民有集会的自由!”
“那怎么办?”景以柔问,“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怎么救?”云尚飞泄了气,说道,“我们又干不过枪!”
明墨白补充道:“我们不仅干不过枪,还干不过资本!你们别忘了,自由教的幕后人可是师父这个资本大佬,以及能让总统换人的资本机器!”
景以柔绝望了,因为她想到,即便能救下工厂里的那几个新教徒,可是能救下其他被师父洗过脑的教徒吗?
“我们只能等了……”师姐说。
“等什么?“云尚飞问,“等师父良心发现?”
“等人类自己觉醒!”师姐答。
“什么时候才能觉醒?”景以柔问。
师姐长长地叹口气,说道:“等到每个人都明白了自由是富人的把戏,生存权才是穷人的基本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