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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无意”看向萧兰儿,眼神中带着一种莫名的情愫:“如果每个人族都能如同你一般强大,我大概也不会诞生。”

“不。”萧兰儿否定了他的说法。

“君无意”看着萧兰儿,眼神又恢复了之前的无波无澜:“为什么?”

萧兰儿沉声说道:“人的欲望从来都没有限制,如果人族同我一般,他们会想,为什么他们还要受到父神和母魂的制约?为什么他们要听从命运的安排履行自己的职责?”

人道没有反驳,因为萧兰儿说的很有道理,他的出现就足以说明这个道理。

萧兰儿看着“君无意”:“动手吧,你杀了我,或者我杀了你。”

“君无意”点头,手抬起,天地色变。

此时大世界中世界小世界的人也都看到了这幅景象,众人不禁回忆起来当初魔王吞噬世界的场面,人心惶惶。

墨擎苍此时正懒得休息整理思绪,躺在树上看着天空,看到天地色变,他没有惊慌,反倒有种终于来了的解脱感。

无论结局如何,有个定数,也是好的。

此时,跃云居士和广寒仙子也都抬起头。

山雨欲来风满楼,他们都知道,君无意不用找了。

一直闭死关的周伟心有所感,从洞中出来,看着更高处的天地风云涌动。

孟音音一剑划过对手,整个人抽身后退,不再和纠缠的剑修继续比划,在山顶站定,看着天上黑云翻涌。

端木榕和平丘月旦正在教孩子辨认药草,三人齐齐抬起头,端木榕似有所感地问道:“这是她弄出来的景象吗?”

儿子好奇问道:“谁?”

天地间,所有人都感知到了,有一道和他们息息相关的脉搏将信息传递给了他们,他们的力量将会成为和天搏斗的力量,修为越是高深,对此的感知越发的敏锐。

端木榕摸了摸自己儿子的脑袋:“是爹娘的朋友,一个很任性但又有点可爱的人。”

萧缘和李复正在下棋,萧缘突然间心口一痛,骤然抬头,便目睹了天地色变的一幕,整个人僵硬在原地,吓得李复不小心打翻了棋盒。

黑暗遮蔽了的大地,李复也跟着抬起头看着天空。

天空时明时暗,日光消减,月色大盛,或月色朦胧,日出东方,日夜颠来倒去,黑夜白昼快速交替。

李复恍惚间听见一句。

“他是月亮,那她就是太阳吗?”

李复看向萧缘,发现萧缘仍在看着天空,不确定地问了句:“你刚刚在说什么?”

萧缘不知道是在回答李复的话,还是顺着自己之前的话继续往下说,眉头紧皱,好似陷入了沉思之中:“不可能……怎么会……他怎么会伤害她呢……就算他死……他也绝对不会……”

“萧缘……”

“不对……哪里不对……”萧缘并没有听见李复的话,突然间站起身。

李复跟着站了起来,拉住了陷入魔怔之中的萧缘:“萧缘,你要去哪儿?”

萧缘回过头,许久之后神智好似清醒了一些,皱眉看了会儿李复,低头抽出自己的手:“李复,我父母好像在家暴,我得去看看。”

李复惊讶得瞪大了眼睛,看着天上时隐时现的月亮和时出时没的太阳:“那是萧兰儿和君无意?”

萧缘没有回答,但一切答案都在不言中。

李复惊讶得说不话来,他虽然知道萧缘的父母很不得了,却不成想是如此的不得了。

萧缘沉声说道:“我得去找他们。”

李复没有说陪萧缘一起去这种话,因为萧缘刚刚并没有带他一起去的意图,他没有再拉住萧缘,对着萧缘说道:“我等你回来。”

每一次分别,李复对萧缘说的都是:“我等你回来。”

萧缘对李复点了点头,离开了李复。

李复看着萧缘消失在原地,内心忍不住叹息,他和萧缘的差距,果然大得惊人。

萧缘是少有到过圣境的人,他知道通道在哪里,也知道如何到达圣境。

可是那个通道现如今却被堵死了,他只能拼尽全力试图打破那层屏障。

在萧缘不断努力的时候,萧兰儿和人道真正意义上的天人交战进行了不知道多少个回合,谁都没有软下来的想法。

萧兰儿和人道不知疲惫地争斗,慢慢的,人族都感应到了在发生的事,几乎所有人族都齐心协力,将意念注入人道之中。

这是他们和天道争夺世界所有权的机会,他们内心反抗的声音不允许他们在这个时候产生迟疑。

人族世界本就分派别分门派,任何时候只要掌权者想,他就能让一众人按照他的想法行事。

此事事关整个人族的未来,无论正邪,都加入了进来。

人道的力量越发的庞大,萧兰儿却因为人道所借用的身体本就束手束脚,慢慢的,颓势渐渐显露。

月色的光华霎时掩盖住了红日的光辉。

萧缘看着这一幕,哪怕七窍开始流血,也没有退缩半分,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那个被临时封闭的通道被他打开了一丝裂缝。

一旦开了道口子,后面的事就好办了很多,萧缘从洞口而入,朝着光芒最盛的地方过去。

萧缘从衣角死了一条布,遮住了眼睛,幸而法衣是萧兰儿所赠,才能堪堪抵抗住这比平日里更加夺目的月之光华和日之光辉。

萧缘凭借着声音和光线摸索,找到了萧兰儿和人道所在之处。

萧兰儿发现萧缘,因为惊讶而有片刻的失神,就在她失神的刹那,“君无意”的招式挥了过来。

片刻的失神,招来的很可能就是死亡。

萧缘下意识地扯掉眼前的布,强忍着眼睛被刺瞎的苦痛,瞪大了眼睛看着萧兰儿被一道白光击中,飞身而出。

“萧兰儿!”

萧缘冲了过去,跪倒在萧兰儿的面前,手足无措地看着神魂松松散散的萧兰儿,想要去扶萧兰儿,却连碰一下都不敢,跪在萧兰儿面前,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

过了不知道多久,萧缘滚动的喉结才发出声音:“是我害了你吗?”

萧兰儿看着萧缘伤心难过的样子,想要抬头替萧缘擦掉眼泪,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在消失,根本无法抬起,苦笑了一下:“和你没有关系,我本来就打不过他。”

人道兴,天道亡,天道早就有所感知,天道回到她身体里的时候,她感受到了那股玄之又玄的命理。

萧兰儿牵起一个笑,安慰道:“别哭了。”

“对不起。”萧缘跪在萧兰儿面前,无措地看着萧兰儿慢慢消散的身影。

萧兰儿再度摇了摇头,注意到了萧缘满是鲜血的双手,轻笑着说道:“不要道歉,我很高兴,你愿意来看我最后一面。”

哪怕遍体鳞伤,也那么辛苦地过来了。

萧缘只是一味地哭,不敢去看萧兰儿越来越淡的身影,却又更怕自己见不到萧兰儿最后一面。

萧兰儿安慰不了萧缘,轻叹了一声,看向“君无意”,露出苦笑:“我就要死了,你可以把身体还给他,让我见他最后一面吗?”

人道早已控制不住身体的所有权,毕竟君无意的神魂才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当萧兰儿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飞出去的时候,那个沉睡中的人骤然苏醒,和他做着殊死搏斗。

人道看着萧兰儿消散的神魂,将自身抽离。

当萧兰儿神魂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他也将化身在天地之间。

君无意夺回意识,立即冲到了萧兰儿面前,看着萧兰儿苍白的脸,没有流泪,却像是浑身都在流着血。

“对不起……是我……是我不好……是我……”

萧兰儿的手和腿都在慢慢消失,她只能用自己几近于透明的唇堵住了君无意的嘴。

在唇相碰的刹那,萧兰儿感觉到了君无意的眼泪。

君无意的眼泪从萧兰儿的脸上落下,萧兰儿现在的身体已经近似于透明,连眼泪都能从她身体里划过。

萧兰儿松开自己的唇,眼角也不自觉地滑落眼泪,嘴角却微微上扬着:“你们为什么都要说对不起呢?这又不是你们的错。”

萧兰儿叹息了一声:“这或许就是我的使命吧。我的哥哥姐姐里,也有无法压制自己所创造的生物被反吞噬的。我只是输给了自己创造的族群力量而已,我将回到母魂的怀抱,等着下一个需要我的轮回。”

萧兰儿亲掉了君无意脸上的眼泪:“我还会和你见面的,只要你活得够久。”

君无意抱住萧兰儿,虚虚地抱住,萧兰儿也配合着君无意的拥抱,好似自己真的被君无意抱在怀里。

萧兰儿在君无意耳边轻声说道:“自己一个人好好生活,不要再像从前一样,动不动就要报复谁,这是我的命运,我不怪任何人,我们只是站在了对立面而已。你在这个世界好好生活,如果不愿意,你也可以去别的世界生活,只要你愿意等,你我终会有见面的那一天。”

君无意哭着哀求:“你能不能不要走?”

萧兰儿沉默了一会儿,轻叹了一声:“君无意,对不起。”

“我不要听你说对不起!”君无意绝望地大吼。

事已至此,无可挽回,而他就是刽子手,让他如何接受自己杀了萧兰儿这个事实?

萧兰儿靠在君无意的肩头:“上一次,我和天道打赌,瞒着你离开。这一次,我至少有告诉你,总是比之前好一些的。”

“不……我不让你走。”君无意下意识地收紧了手,却无法触碰到萧兰儿。

萧兰儿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没有了丝毫的力气。

萧兰儿的身影骤然破碎,如同镜花水月,消失在了原地。

萧缘的哭嚎响彻了整个圣境,君无意却痴痴看着自己空掉的手,绝望得发不出一个声音。

人道的存在,依附于天道的存在,天道和萧兰儿融为一体,现在齐齐消逝,回归母魂怀抱,人道也随着消逝。

持续了数月的天人交战在顷刻间停止,天清云阔,人族举世欢庆,只有少数几个人在缅怀萧兰儿的逝去。

通天学院内,少年看着端木榕哭花的脸,十分不解地问平丘月初:“父亲,母亲为何哭得这么厉害?”

平丘月旦叹息道:“你母亲的朋友本就不多,今日起又少了一个。”

无非大世界内。

无名山顶,一把长剑自顶端插入,没入山底百里,山体无毁,众人感知,这世间又多了一个渡劫期怪物。

圣境之内,萧缘跪地伏哭,君无意跪坐在地,数年不起。

雪花纷飞大地,终年不见红日,似是这人间对天道的一场葬礼。

萧兰儿魂归来处,没有尸骨,萧缘平复下情绪之后,没有打扰君无意,只是时不时替君无意掸去身上积雪。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萧缘用尽了萧兰儿赠与他的所有灵气宝物,将李复接来了圣境。

李复无法抵抗圣境的重压,每日都在努力适应圣境的环境,实力与日俱增,比日夜修行效果更好。

人族现在已经能够踏入神境,却始终无法踏入圣境。

无他,修为不到家,又无法觅得捷径之门。

不知道过了多少寒暑岁月,终有人族突破,出现在了这只有三个人的世界。

那人一袭白衣,手持白剑,那剑乃是幻化,她的用剑早留在了大世界之内,而这把剑乃是她命理所化。

她走到君无意旁边,知道萧兰儿定然在君无意的怀里逝去,看着君无意状似拥抱的手,沉默了一会儿,转身离开,没有打扰君无意的清净,只在旁边平地起高楼,阻止了后来想要来此处的所有人。

又不知道过了多少岁月,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来到此间。

数千里保持一个动作的君无意抬起头,看向对方。

一个人一手抱着瑶琴,另一手抱着一个女婴,笑盈盈地朝着君无意走来,看着他如今唯一还能动的眼睛,轻笑着说道:“她总说怕你等太久,拼了老命打败了其他人再度出生,一出生就闹着要来见你,不过她也因此虚弱不堪,你可要好好照顾她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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