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辰牌时分,工部尚书刘义恒府里的家人果然来古玩店取那件价值连城的玉屏风了。刘义恒的管家带着杂役,从马车上下来,进了店里。在柜台等候多时的伙计眼明心亮,一看来人穿着考究,便迎了出来。刚走出柜台,便迎面碰上刘义恒的管家,伙计便认出他的工部尚书府上管事的,堆出满面笑容。
刘义恒的管家急着要早些取到玉屏风,便有些不耐烦,对伙计说道,“你们掌柜的呢?我们说好今天取货的。”伙计满面笑容地说道,“早就侯着府上来取了。我哦们可忙活了好几天。您请这边走。”说着,便把刘义恒的管家往后院里带。
早已等候多时的矮胖子听见声音,便一把迎了出来,拉着刘义恒的管家的手说道,“可把你们等来了。”管家说道,“我们能不来吗?今天是明国公陆望的开府设宴的日子,我们主子说了,人不能到,这礼是万万缺不得的。缺了一点,他要我脑袋。我这脑袋值几个钱,能赔得起吗?”
矮胖子笑道,“这倒是实话。我们店里这玉屏风,别说您老的脑袋,就是我自己有一百个脑袋,也赔不起。这玉屏风在京都可是名声在外,今日能被您府上瞧中买去,也是宝剑赠英雄,香花配美人了。也就是刘尚书这样的家世,这样的学识,也真正配得上这屏风的好来。”
刘义恒的管家笑道,“你这卖古玩倒卖成猴精了,嘴上跟抹了油似的。谁不知道我们主子买这玉屏风,是为了送给明国公陆望的。你倒好,一口一个吹捧,让我们主子听到,可别啐你一口。”
矮胖子陪笑道,“您老可真是埋汰我了。明国公配这件玉屏风当然就是更绰绰有余了。刘尚书的眼光那还用说吗?这件玉屏风我们保证给您安安全全送到明国公府上,屏风的一个角落也不会碰到,就跟在我们店里一模一样。”
刘义恒的管家收了笑容,严肃地说道,“这送货就不用你们了。我们府里带了马车和杂役来,亲自去送,确保万无一失。”矮胖子吃了一惊,问道,“哎哟喂,我的爷,不是说好让小店送货到明国公府上吗?怎么这会儿又变卦了。我们这人手都准备好了,就等您一声令下,就马上动手干活了。”
听了矮胖子的抱怨,刘义恒的管家倒有些惊异,说道,“这也是我们主子的意思,要慎重些。毕竟这玉屏风价值连城,可不是闹着玩的。按说我们自个送,不用你们店里再派人手跟送,你们倒是乐得轻松,也不会减你们的价钱,你怎么倒还着急起来?”
矮胖子一听,便唉声叹气地说道,“爷,您老是不知道,这件玉屏风可不是普通的物事。怎么装,怎么运,那可是大有讲究。这玉屏风就是本店的招牌和门脸。按说这玉屏风能放到明国公的府上,给众位王公大人看了,也是本店的光彩。所以,本店情愿自己派得力的伙计亲自押送,不然有个磕碰,那可是砸了自己的招牌啊!”
刘义恒的管家摸了摸胡子,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主子亲自交待了,这个玉屏风必须我们府上的人亲自送,就不劳你们了。倒也不是信不过你们的意思,实在是这次送的场合非同小可,主子可不愿意出一点差错。装运这个玉屏风要注意些什么,你们待会好好交待我府里这几个伙计吧。”
矮胖子听了,也无可奈何,只好按下焦急的心情,说道,“那就先这么着吧。您老先进去看看货吧。”刘义恒的管家点头说道,“没错,先验货。我们先付了一般的订金,这剩下的一半,可是得验了货,才能给你们。本来说好,货送到陆府才付清了。不过现在,既然改成我们自己府里自己送了,就在店里结清了。出了这个店门,就没你们的事了。”
说着,两人走到后院的库房里看货。贺怀远和朝云等在库房门口,却早已听清楚了矮胖子和刘义恒管家的对话。刘府突然要自己送货,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或者计划已经泄露?贺怀远与朝云对望了一眼,都觉得不太可能。
如果刘义恒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刺杀计划,就不会让管家只带着几个杂役来提货。大概只是因为刘义恒谨慎太过吧。只是这样以来,原先借着送货混入陆府的计划就打乱了。
贺怀远打开库房大门,带着刘义恒管家走进去查验玉屏风。朝云守在门外,心里一阵焦急。时间不多了!看完货,刘府的人就会把货提走,自己到陆望府上去送玉屏风。而这样,他们想要进入陆府就非常之难了。要想再找到今天这样的机会,可就难如登天了!
朝云搓着手,盯着在里面验货的管家。他赞叹的声音从耳边飘来,“哎呀!真是举世无双啊!太惊人啦!”一串赞扬之声后,贺怀远及时制止了他去摸玉屏风的举动。“这玉屏风十分金贵,不可随意触碰。您可千万注意了!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管家听到贺怀远出言警告,这才讪讪地把手收了回来。朝云焦急地在门口走来走去,踱着步子,忽然眼睛一亮,有了!她在门外偷偷招手,把矮胖子和伙计暗中喊了出来,留下贺怀远陪着刘义恒的管家周旋。朝云轻声在他们耳边交待了几句,他们连忙点头,露出了笑容。伙计快步向前门走去,矮胖子也回到了库房,与管家攀谈起来。
伙计来到前门,正见刘府的车夫和杂役正在那儿百无聊赖地聊天,一边嘴里还嘟嘟囔囔地抱怨道,“真是多出来的事,本来说好让这古玩店送货的,现在却说主子让我们府里自己送。这玉屏风这么金贵的东西,我们又不是惯家,不如他们店里的伙计熟门熟路的,磕碰坏了怎么办?难道还让我们自己赔吗!有一百个脑袋也赔不起。”
只当没听到这些抱怨,伙计热情地招呼在门口歇着的车夫和杂役,喊道,“各位大爷,我们掌柜的正在招待你们府里的管家呢,你们进来歇歇吧。”刘府的这些下人听了,正求之不得,便一窝蜂地拥到古玩店里,找了个位置坐下。
一个杂役说道,“小哥,还是你们店里这次倒省了工夫啊,连送货都省了,只是可苦了我们。”伙计笑着说道,“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们店里的伙计都送货送惯了的,又熟悉东西,手脚轻便,不会磕碰坏了。你们可得注意些了。这玉屏风金贵着呢,不是闹着玩的。”
那几个刘府的下人听了,都吓得够呛,一个个都愁容满面。伙计说道,“大伙都等久了吧。我去给各位大哥上点茶。”众人点头,都说叨扰。伙计便转到后院,进去准备茶水。朝云看了他一眼,他点点头,做了个手势,在茶房里捣鼓一通,便端着一个茶盘出来,里面放着几个茶碗。
端着茶盘来到柜台边,伙计笑容满面地说道,“店里没什么好东西,就几杯清茶招待几位大哥,就将就着吧。”刘府几个下人便一人端了一碗茶,大口喝起来。车夫说道,“小哥,你别说,你们这店里的茶真香。我刚才赶车出了一身汗,正好喝口茶,润润喉。”其他几人也一口气把茶喝个精光。
伙计收好茶碗,便说再到后院添些茶水,先行去了。他把茶盘放好,暗暗躲在门帘后听着外面的动静。没一会儿,忽然听见先前那个车夫高声叫道,“哎哟不行了,我这肚子跟要煮开了的水似的,咕噜咕噜直绞着。。。我得上趟茅房。”车夫刚说完,另外一个杂役也捂着肚子哼道,“我也想拉了。。。”
店里一片此起彼伏的哀嚎声,那几个刘府的下人都捂着肚子,嚷道,“憋不住了。。。”伙计连忙装作火急火燎地跑进来,问道,“各位大哥,这是怎么啦?我才去一会儿的工夫,这就都这样了。”车夫连忙拽着他的袖子,说道,“快!快带我们去茅厕!”其他几个也连连催促。
伙计便把几人带到店里的茅厕旁,可惜厕位不够,一个进去了,其他几个在外面等着。只听到进去的那人在里头拉得哼哼哧哧的,外面的几个叫苦不迭。有几个憋也憋不住,竟然一股脑拉在裤子上,一股子骚臭味,狼狈不堪。
第一个人刚出来,站了没一会儿,又捂着肚子叫道,“不行了。。。我又要拉了。。。”也不管里面还有人占着厕位,便一把冲进去,与里面正在痛快如厕的杂役争执起来,抢了厕位,又开始一泻千里。被抢了厕位的杂役气的一拳头砸在他头上,他一个重心不稳,翻倒在粪坑上。
外面还苦等的人听见里面甚是热闹,便再也等不住了,一齐冲了进去,大打出手抢占厕位。那个掉进粪坑的杂役抖抖索索地爬起来,也不甘心,与他人扭打起来。一阵混战以后,刘府的这几个下人都弄得一身屎尿味,臭不可闻。最糟心的是,这屎尿之意竟绵绵不绝如江水,一阵接着一阵,令几人苦不堪言。
伙计听见茅厕里面砰砰乓乓的声音,掩着嘴偷笑,一溜烟跑到库房里去找刘义恒的管家。他一脸惊慌失措地喊道,“贵管家,不好了,不好了,贵府带来的几个家人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