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义恒的管家听了古玩店的伙计惊慌失措地前来报信,一脸疑问。矮胖子便推了推他,说道,“货已经仔细查验过了。还是去看看贵府家人吧。可别在小店里出了什么事,我们担待不起。”管家便让伙计带路,要去看看他府里的这几个家丁。
伙计把刘义恒的管家与矮胖子带到了茅厕边,贺怀远和朝云也跟了过来。刘义恒的管家一头雾水,伙计站在他背后,皎黠地冲朝云眨了眨眼睛。朝云会意,便捏着鼻子,说道,“好大的臭味,怎么好像粪坑都倒了。”伙计冲刘义恒的管家说道,“贵府的几个家丁都在里头。”
刘义恒的管家一听,一头雾水,大声喝到,“快滚出来!在里面装死吗?”只听得里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个杂役喊道,“管家老爷,我们。。。不方便。。。”管家满面怒容,大骂道,“怎么不方便!是掉进粪坑了吗!作死的东西!”
伙计听了暗笑,确实是掉进了粪坑,这几个家丁可说是粪坑里的难兄难弟。听得管家发怒,里面还是没动静。管家气得要冲进去,走到茅厕门口,又被臭气熏了回来。他掩住鼻子,忍无可忍地大声说道,“再不出来,把你们全部辞了!再也不要回刘府!”
这番最后通牒果然发生了效力。那几个家丁为了保住饭碗,这才不情不愿地从里头蹭出来。刘义恒的管家一看,几乎气得昏厥。每个人身上都沾着黄色混杂着黑色的秽物,有的人头上还挂着蛆虫,在发间蠕动。那股臭气简直要把人熏得摔个跟头。
管家指着他们,几乎气结,问道,“你。。。你们。。。”那几个人一脸羞惭,都低着头。一个胆大些的期期艾艾地说道,“可能是今早在府里吃坏了东西,我们几个都肚子痛,腹泻不止,怎么也停不下来,到现在还。。。”话没说完,另一个杂役一脸憋不住的表情,“噗”的一声,一泡屎又拉在了裤裆里,更弄得一身肮脏不堪。
众人连忙掩面而走,后退几步,一脸厌恶地看着他们。刘义恒的管家又羞又怒,骂道,“没用的东西!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他也着急,这几个家丁突然掉链子,今天的货虽然已经验了,但要送到陆望府上却要指望这几个人。现在时间紧迫,已经来不及回府调派人手。何况,看这几个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
他急得直跺脚,脸上都是黄豆大的汗珠,骂道,“你们不如拿把刀来杀了我吧!误了主子的事,我交不了差,你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矮胖子见刘义恒的管家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不免得得意,脸上仍做出一副关心的样子,说道,“哎呀管家老爷,您可别着急上火,气坏了身子也是划不来的。这几个不中用的东西,也不知偷嘴吃了些什么,今天要用着他们的时候,倒是掉链子了。这可要误了您府上的大事。到时候别说是您,就是小店也担着莫大的干系啊。”
刘义恒的管家垂头丧气地说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这些不成器的东西!简直没有个人样。”矮胖子便顺杆往上爬,说道,“管家老爷,您也别忧心了。现在想想怎么补救,才是正路。这些没脸面的,回去再教训便是了。”
朝云假装着急地说道,“哎呀,掌柜的,这刘管家之前可说的是辰牌时分就要送这玉屏风哪。现在就该开始装运了,不然可赶不上趟了。”刘义恒的管家急得满头汗,听见朝云出言提醒,忽然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直勾勾地盯着朝云看。
矮胖子知道他已经上钩,便加了把火,假装说道,“你在这嚼什么舌!还不去干活!”朝云假装听见矮胖子的呵斥,便要往外走。刘义恒的管家连忙伸手阻止,大叫一声,“不要走!”
朝云停住脚步,假装不解地问道,“刘老爷,还有什么事吩咐?我可得去干活了。”刘管家急忙走到朝云旁边,又瞅了瞅矮胖子,说道,“掌柜的,我和你打个商量。”
矮胖子问道,“我们之间,还不是有话好说嘛!”刘管家盯着朝云,说道,“你这几个伙计,借我一用。”矮胖子一拍大腿,说道,“哎哟,刘老爷,您可说晚了点。刚才一来,您就一口咬定了不要我们店里送。我已经发派了他们别的差事,也是上午要送呢。”
刘管家脸色放缓下来,说道,“是哪一家?要是误了别家的事,我们刘府照价赔双倍。您店里伙计的工钱,我也出双倍。”矮胖子装作有点为难地说道,“也都是京里有头有脸的人家。你知道的,我们店里这一行,最讲信誉。。。”
听矮胖子有点搪塞的意思,刘管家有点急了,又和颜悦色地说道,“掌柜的,原先是我们不太懂得这行的规矩,一开始说了要你们送,后面主子有别的意思。我们想着,让我们来送,你们也没什么损失。没想到这几个不争气的下人,弄成这样。掌柜的,您就帮帮忙吧。”
贺怀远听着这话,知道差不多火候到了,便假意为刘管家求情,说道,“掌柜的,都是常来常往的,就帮帮手。反正那家也没那么急,就稍微推一推,跟他们打个招呼,也不碍事的。我们还是帮着刘管家,把这个坎给过了吧。”
朝云这时也见缝插针地说道,“是啊,掌柜的,反正我们店里还有几个人,可以帮帮手。本来就该我们送货的,不然我们还不放心这玉屏风呢。这可是店里的招牌和门脸。”
矮胖子这时才松了口,叹了口气,说道,“你看这事给弄的!罢了!我就搭把手,让店里的伙计帮你送货吧。这车夫和杂役都是现成的。包你误不了事。”
刘管家擦擦脸上的汗,说道,“这就好!这就好!多劳各位兄弟了。这就赶快吧。”矮胖子对贺怀远和朝云使了个眼色,说道,“那你们俩就带人赶快装车吧。别误了刘府的事。”
贺怀远和朝云心中大喜,立马带着店里的伙计奔往库房,开始小心翼翼地装运。店伙计见四下无人,便悄悄笑着,对朝云说道,“尊使,我可服了你了!你说你这眼珠子一转,就一个主意。那一把泻药可厉害了!让刘府那几个车夫和杂役一泻千里啊。别说干活,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朝云笑道,“你也放的太猛了。那茶水里只放一指甲盖就够,你是不是放了一勺啊!”店伙计吐吐舌,说道,“我这不是怕药效慢,就误了事嘛!所以给他们加了点量。他们也确实扛不住。”
贺怀远一边搬运,一边说道,“也亏得云昭脑子快,想出了这么个法子。逼得那刘管家找我们搬运送货。不然,我们这一阵的心血,就白费了。”三人一边说着,一边装运。那刘管家也坐上马车前座,与驾车的贺怀远、押运的朝云等人一起赶往陆望在曲江坊的府邸。
马车行驶得渐渐靠近了曲江坊,眼看着陆望的新宅就要到了。离得越近,朝云的心就跳的越厉害。她很熟悉这里。曲江坊的陆望新宅,原来是御史大夫赵合章的旧宅。赵合章是陆望的外祖父,也十分疼爱陆望。因此,作为陆望童年玩伴的韦朝云,也曾和关若飞一起,随着陆望到曲江坊的外祖父家游玩。
这里有多少童年的回忆啊!还有那时的陆望与关若飞,现在却再也回不来了。以前的韦朝云,也就是现在的云昭,坐在马车里,不禁黯然神伤。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再次回到这里。
不久,马车驶进了陆府。接待的人把马车引到了一个院子里,给马喂了点草料,便招呼人一起来搬这玉屏风。朝云正要下车,忽然见陆宽远远地走来,对刘义恒的管家高声说道,“哎呀,刘管家,真是有失远迎啊!失礼了!失礼了!”
朝云连忙缩回头去,用一块包头布胡乱蒙住自己的脸,再把头发弄乱,躲在马车一角窥探。贺怀远转过头,奇怪地看着朝云的举动。朝云低声说道,“他认识我。”贺怀远压低声音,问道,“他是谁?”朝云说道,“陆府的管家。”
贺怀远有些愤怒地说道,“你怎么不早说!你就不该来!”一旁的店伙计打圆场,轻声说道,“来都来了。再说也要她搭把手才行。只要小心点,打扮成做工的,蒙着大半脸,谅他也认不出来的。”贺怀远无奈地说道,“只好这样了。你自己遮掩好了。”
朝云点点头,说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说着,三人一起下了马车,小心翼翼地把屏风往下抬。朝云绕到车厢后门,低垂着头。陆宽往这边望了一眼,不过也并未注意,只是顾着与刘管家寒暄起来。
贺怀远与朝云等三人在陆府家丁的指引下,把玉屏风抬到了一个空旷的所在。那家丁说道,“你们先好生看守着。刘管家和我们管家说好了,主子们待会开宴时,可能要请来客一起观赏这玉屏风呢。到时候你们再一起抬出去。”
三人连忙点头,那家丁便自顾自先去了。贺怀远见四下无人,便动手按下那玉屏风上的开关,瑞兽麒麟便缓缓浮现了出来。朝云怒道,“你疯了吗?”贺怀远不说话,只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拉了拉那兽口,麒麟缓缓吐出了宝珠。
贺怀远将瓷瓶里的液体小心翼翼地倒在那宝珠上。无色无味的透明液体立刻布满了宝珠的表面,在阳光下又迅速地渗透吸收,看不出一丝痕迹。
朝云心惊肉跳,问道,“这是什么?”贺怀远收好瓷瓶,又按动机关,让瑞兽麒麟退回玉屏风内,缓缓说道,“千红枯,沾上一点,就变成枯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