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年!贺怀远的头立刻嗡嗡作响。他等的起,可是那些正在受苦的染病灾民等不起。他皱着眉,向玄千尺问道,“请问,知道去哪里可以找到玄宗师吗?”
玄千尺露出为难的表情,摇摇头,说道,“这我可说不好。如果师公不想让人找到,一辈子也找不到他。”贺怀远也知道自己的武学功夫与玄空子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就是找到青峰崖这个地方,也是靠大人提供的地形图,外加有野猿带路误打误撞的运气。
“对了,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玄千尺也想到了这一点,“是师叔给你的地形图吗?”
贺怀远老老实实地答道,“本来大人是给了我一张地形图,让我记在脑中。谁知到黄花川的时候,那个入口被一块从山上掉下来的巨大石块堵住了。”
“哦,那个洞口被青石堵住了?那你是怎么找来的?”玄千尺似乎有点惊讶,对此并不知情,露出一脸玩味的表情。
“有一只野猿带我过来的。”贺怀远自己说起时,都感到有点不可思议,唯恐玄千尺认为自己在编瞎话。谁知玄千尺一听,“噗嗤”一笑,眼里也满满的都是笑意,一副了然的表情。贺怀远还有点发懵,难道玄千尺认得这野猴子?
玄千尺看他有些愕然,笑着说道,“这是当年陪师叔一起上山的一只猴子,叫媚娘。那小白猴是它与山中野猿生的。我们都叫它小白。”
“媚。。媚娘?”贺怀远瞠目结舌。那只一身黑毛的野猿,居然是大人的随身爱宠,还叫媚娘?这个名字真是与它反差太大了。
玄千尺解释道,“媚娘的名字是当年师叔在家里读书时的老师段夫子取的。媚娘也是段夫子当年从沧州到京都去教授时带去的。师叔离开家到青旻山时,媚娘也跟了来。所以师叔对媚娘很爱护。”
原来如此。大人对一只野猴都是如此爱护,对人更是如此。贺怀远在心里感叹陆望的仁慈,对他又多了一份崇敬。
“媚娘这回可是帮了大忙。你回去可要在师叔面前,给它邀邀功。”玄千尺笑着说道。
“不过,我没有把信带到,没脸回去见大人啊。”贺怀远低下头沉思。
“交给我吧。”玄千尺伸出手来。“师公让我在此等人,原来等的就是你。”
贺怀远吃了一惊。玄空子知道他要来?否则,他不会让玄千尺在青峰崖等他。难道,媚娘和小白也是玄空子派去给他引路的吗?
玄千尺看出了他的心思,说道,“媚娘和小白深通人性,在我们这儿,就像家人一样。大概是师公派它们去给你带路的。不然,你到不了这里。”
贺怀远回想起自己这一路的见闻遭遇,忽然脑中闪过那个樵夫的身影。难道是那个老汉?他急忙把自己在黄花川遇见老樵夫的事告诉玄千尺。
玄千尺听了,大笑着说道,“黄花川从来都没有什么樵夫。附近的百姓从来不到青旻山砍柴。那大概是师公。师公真是爱玩,老顽童一个。”
贺怀远背上惊出一身冷汗。原来是自己有眼不识泰山,没有认出真人。当时自己还按着剑,随时准备出击。幸好没有动手,不然就出糗了,还惹出乱子。“看来,玄宗师已经知道我的来意了。”他有些惶恐地说道。
“没错。”玄千尺也很肯定,“所以师公急忙去上山采药了。还让媚娘和小白带路,让我在这儿等你。”
贺怀远不禁有些汗颜,马上从怀中掏出陆望手写的那封信,递给玄千尺。“这时大人亲自写的,让我亲手交给宗师。”玄千尺点点头,把信放进怀里,“师公回来后,我会再交给他。我想,师公应该会出山的。”
“这就好。”贺怀远有些放下心来,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拱拱手告辞,“既然这样,我也完成使命了。必须赶快回去向大人复命了。多谢!”
玄千尺也不跟他客气,便将他送到了门外。此时已是星斗满天,微凉的山风吹过了整个山岗,树梢此起彼伏地晃动,发出沙沙的声响。贺怀远也放下了心里的一块石头,感到浑身清凉。
来不及休息,他已经沿着来时的路径往回折返。此时的心情已不似来时沉重,两条腿也格外轻快,回程的路便似乎也缩短了许多。一路上耳边略过呼啸的风声,吹起飘伏的衣襟,他的心中却是十分畅快。
回京都半个月的路程,贺怀远只用了十天。到达陆府时,已然是深夜。府邸里静悄悄的。刚刚拴好马匹,他便急匆匆走向陆望的小院。早在刚下山的那刻,他便写了一封急报,飞鸽传书回京都。陆望此时也应该早已收到了。
院子里的杏花开得正盛。在月光下,洁白的杏花无声地飘落,一地的杏花被映得有些惨白,像妇人失去血色的脸。在杏树下,摆了一条长形香案,陆望正站在那香案旁,用手拈香,闭着眼睛,喃喃自语,似乎是正在祈祷。
贺怀远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陆望那有些苍白的脸。自从瘟疫爆发以来,陆望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一天。他殚精竭虑,为了那些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普通平民,甚至不惜与狄人贵族和达官贵人针锋相对、斗智斗勇。他所维护的,只是心中所坚持的公平、正义和善良。
这也是贺怀远誓死追随他的原因。这个世界上,有人追求权势,有人追求金钱,不惜背弃道义。而贺怀远愿意忠于自己内心的这份善良。
幸运的是,他遇到了陆望,可以引领着他在这条路上顶风冒雪走下去。天越来越黑,路越来越长,只要那微弱的光芒不灭,他们心中的信仰就不会死。陆望说过,洒下了这种子,总有一天,它会破土,发芽,长大,爆发出它潜藏的能量。贺怀远,也坚信这一点。
正在凝望着陆望虔诚地祈祷,陆望突然睁开眼,把燃着的香插入香炉,淡淡地说道,“回来了?”贺怀远走到他面前,单腿跪地,恭敬地答道,“是,我回来了。”
陆望把他扶起来,盯着他有些消瘦的脸庞,深沉地说道,“辛苦你了。”贺怀远摇摇头,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在祈祷九天神女,”陆望苦笑道,“祈祷能送瘟神。”
贺怀远沉声说道,“真正的瘟神是那些散播瘟疫谋害百姓的人。大人,你已经尽力了,不用自责。”
陆望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的信我收到了。但是,现在师父还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