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坐着,只见陆望脸色凝重地从书房出来,急匆匆地往外走去。见玄空子、玄千尺与贺怀远在小厅中坐着闲谈,他便走了过来,向玄空子请安。见到贺怀远,他也着实放下了心,说道,“怀远,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刚回来,只是现在又要让你马上出去跑一趟。”
贺怀远立刻站起身来,等待着陆望下一步的指令。玄空子问道,“怎么了?疫病的事又出幺蛾子了吗?”
陆望眉心微蹙,说道,“刚才李念真送了消息过来。饶弥午听说我们有了新的药方,能够根治疫病,怕我们把百姓都治好了,要把散居在城中的病重的平民都派兵拉走。”
“拉到哪里去?”贺怀远也一脸焦急。他知道饶弥午心狠手辣,对于这个瘟疫计划被陆望阻止已经十分恼恨,巴不得那些染病的百姓死光才解恨。
上次他想把左翼禁军安置营的病人都骗出来毒死,多亏及时通知上官无妄派人死守,才使百姓免遭荼毒。这次,难道他又想故技重施?
陆望的声音冷若冰霜,“这次更狠毒。他奉了达勒的命令,打算把那些散居的病人拉到城郊去,堆成京观。”
京观?贺怀远从心底涌出一股凉意,觉得脊背生寒。这是一种最严酷的刑罚。把人剥光了叠在一起,浇上油,再点火焚烧。活人的油脂会被烈焰烤得与皮肤分离,流出来,而犯人就在痛苦中呻吟而死。这个大尸堆就叫做“京观”。
由于过于残酷,“京观”已经很久未出现在大夏国了。上一次的“京观”还是在先帝刘展风时代筑成的。那是一次征伐狄人部落之后,带回的战俘。
为了显示军威,刘展风把当时已经投降的一万狄人俘虏全部赶到京郊,残忍地放火活焚,建成了一百个大“京观”,全都是面目全非的尸骨,供人观瞻。
没想到多年以后,轮回会以如此残酷的方式,显示出它的本来面目。再次侵袭大夏国的狄人部落,不仅控制了这个王朝的最高权力,制造了数以万计的血腥杀戮,还要再现当年惨无人道的刑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固然是刘展风的罪孽,然而百姓却是无辜的。
一想到无数同胞会被投进烈火之中,被烧灼地面目全非,陆望的心就揪紧了。“我们必须马上行动。我已经让李念真去上官无妄府上,让上官将军立刻带兵去包抄饶弥午。千尺,你也前去帮助上官将军,一定不能让饶弥午把患病的百姓拉到京观场焚烧。”
壮硕的玄千尺早已义愤填膺,摩拳擦掌。此刻听陆望给他分派了任务,便朗声应道,“师叔,放心吧。他们绝对别想从我玄千尺手上拉走一个百姓。”
“大人,不让我一起去吗?”贺怀远着急地问道。本来听到陆望要让上官无妄去狙击饶弥午,阻止他把百姓带走,贺怀远就跃跃欲试要一起前去。没想到陆望只让玄千尺前去帮忙,却没有派他一起去,贺怀远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陆望淡淡地说道,“别急,你还另有要事去做。”此时,玄千尺已经告辞,先走一步了,厅中只剩下陆望、贺怀远与玄空子三人。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已经研制出了根治疫病的药方,而且已经小规模地给病人服用过,病人都已经康复。但是却有人不愿意我们将这个药方大规模使用。”陆望拧着眉头,脸色阴郁得像能拧出水来。
“有了药,却不准病人用。”贺怀远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指节咯咯作响。“又是达勒和饶士诠父子在那里作梗吧?”
陆望点点头,“狄人对当年一万战俘被先帝活活焚烧致死堆成京观的事仍然耿耿于怀。这次达勒唆使饶弥午这么做,也有复仇的意味在里面。”
几十年前的事虽然残忍而惨痛,但罪不在百姓。而且,狄人这次勾结刘义豫,攻进了京都,一路的杀戮也是惨绝人寰。
玄空子对当年之事也十分清楚。人世间的纷争与复仇更是让他心淡如水,不愿入世的重要原因。那时,他还是一个青年天才,后来,他却成了传说中的宗师,再也没有在红尘中出现过。
“难道刘义豫就这么冷血,看着大夏国的百姓被这么残忍地抛弃?”贺怀远不禁为这个名义上的大夏皇帝感到齿冷。
陆望冷冷哼了一声,带着一股似乎来自地狱的冷酷,“那就把火烧到他的头上,看看他是不是还能坐得住。”
贺怀远眼睛一亮,满怀期待地看着他。陆望却看向玄空子,缓缓说道,“师父,这事还需要您的帮助。”他说出了自己的计策。玄空子听完,叹了一口气,“为苍生,有何不可。”便点头应允了。
***
这天下午,一个矫健的身影出现在饶弥午的府邸中。来人显然不是从大门中进来的。他轻轻一跃,从屋顶跳到饶弥午府中的正厅前,熟门熟路地往厢房走去。在厢房门前,他碰上了迎面而来的管家。
饶府管家吃了一惊,连忙把来人拉到一个僻静的房间,低声问道,“贺参军,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来人正是贺怀远。他穿着一身劲装,显然还没来得及换下参军制服,就急匆匆地赶到了饶弥午府中。
自从饶弥午派人拉拢贺怀远以来,贺怀远一直按照陆望的指示虚以委蛇,假意应允,更趁机打探饶弥午方面的情报。而饶弥午却自以为捏住了陆望的贴身参军,又派了美貌的飞花潜入陆望身边服侍,如此便万无一失了。
飞花被陆望识破,并且由陆望帮助他们兄妹团圆,最近又蒙玄空子的药治好了两人的疫病,让兄长起死回生,自己也得到了痊愈。这一连串事件之后,更是让她对饶氏父子痛恨透顶,看穿了他们的虚伪与恶毒,恨不得喝其血食其肉,更报道陆望的恩情。
因此,饶弥午自认为埋在陆府的两颗钉子,其实都是陆望的心腹,被他收为所用。而贺怀远也与飞花配合默契,一边传递些假情报给饶弥午,一边从饶弥午这边套取有用的情报。
平常,饶弥午派人与贺怀远接头,都是选在外面,贺怀远也极少会亲自上门。因此,饶府管家看见贺怀远此次冒险来饶府,也吃了一惊,认定肯定有重要情报。
贺怀远故意压低声音,在饶府管家耳边轻轻说道,“出大事了。陆望暗地里搞诡计,要陷害皇子。”
皇子,就是刘义豫与饶皇后所生的独子,今年七岁左右。不过,至今还没有被册封为太子。饶皇后是饶士诠之女,也是饶弥午的胞姐。饶士诠也仗着这重身份,享有国舅的尊荣。皇子,就是饶氏家族最强有力的倚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