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府管家一看贺怀远那神秘兮兮的表情,心里就已经七上八下,像个水桶一般。再一听“皇子”这两个字,就如同响起一阵焦雷,就已经腿软了。这还了得!这管家吓得心惊肉跳。皇子身上可是系着饶氏家族的锦绣前程,一点也马虎不得。
他连忙拉着贺怀远坐下,为他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问道,“贺参军,这事被你发现了,可是立了一大功。保住了皇子,就是保住了饶家,就是保住了未来的皇上。爷不会亏待你的。就是皇子以后登了基,做了皇上,也有你的一笔功劳呢。”
贺怀远看他这七魂去了六魄的样子,心里暗自好笑,知道他表面上一副为了贺怀远着想的样子,实际上也只是为了给自己邀功,巴上饶皇后和皇子。这管家急着要抢功,他也不戳破,只是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
“我也不是为了那些赏赐。只是饶大人一直厚待我,我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知道皇子身上担着多大的利害关系。一听到这事,我就赶紧来告诉你们一声,好让府上有个防备。”
贺怀远压低了声音,一脸真诚地说道,“至于爷知不知道是我的功劳,这有什么打紧。就是管家您说成是自己探听到的,也没什么。毕竟,我与你们的关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也越安全。”
这番话听来有理,那管家也连连点头。“陆望那边有什么毒计?贺参军赶快告诉我。”
“他要进皇子的谗言,想让皇上误会。”贺怀远警惕地看看四周,低声说道,“我今早偷看到陆望在写的一个奏本。他要密报饶皇后对先太后心怀怨谤,唆使皇子怨恨刘氏,亲近饶氏。证据就是皇子成人以来从未参拜过皇陵,而且,还捏造一首反诗,说是皇子所作。”
管家骤然一听,如木雕泥塑般楞在当场。他颤抖着手,捻着稀疏的羊胡子,抖抖索索地骂道,“奸贼!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历代以来,皇子的地位是很难撼动的。但是,一旦皇子与皇权发生对立,成了外戚家族的棋子,对抗皇族,甚至有谋位篡权的危险,那么,皇子也会成为皇帝轻轻搬开的一块绊脚石。
如果陆望真的出此招,那对饶氏家族也是一个很大的威胁。这是饶氏家族的命门所在,也是刘氏皇族的命门,因此陆望才会让贺怀远以此向饶氏通风报信。他们必然会信以为真。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去除危险。
贺怀远看着管家阴晴不定的阴郁脸色,心里知道他已经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而且深信不疑。他连忙追问道,“现在怎么办?你可要赶快告诉饶大人。不然,等陆望这个密报呈上去了,离间皇帝与饶府的关系,那皇子也会遭受池鱼之灾的。”
“他不会得逞的。”管家咬牙切齿地说道,从鼻子中哼出一股冷气。“我要立即报告爷,马上行动。”
“可是,我来的时候,听说爷出去了。”贺怀远假装一脸焦急。
“不妨,”管家扯下了一根稀疏的胡子,“我直接去找皇后。爷去京郊了,现在一时也赶不回来。”
“哎呀,皇后毕竟是个妇道人家,她怎么知道该如何应对呢!”贺怀远跌脚叹道,“要是不立即行动,就坏事了啊。”
管家歪着脑袋转了几圈,阴笑道,“有了。他不是说皇子没有去祭拜皇陵吗?我们就马上带皇子去参拜,再留下祭品。这样他编造的那个反诗也无人会相信。如果他敢上这个密奏,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得赶快啊!”贺怀远也附和道,“管家真是好主意。不过,如果是在陆望上了奏本以后,再去祭拜,就明显是故意弥补了,不能取信于人啊。要抢在他上奏本之前,赶快行动啊!”
“嗯,我马上今宫。”管家似乎已经看见立功受赏的美好前景,连忙收拾东西,打算要去见饶皇后。
贺怀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管家,我就不与你抢功了。皇后不认识我,你不用提我,免得多费唇舌解释。”
管家愣了一愣,心想这小子倒还识相,自己往日还小看他了。“贺参军,那兄弟就多谢你了。往后还多的是要仰仗你的时候。”他说话也比往日客气了许多。
“一定竭力效劳。”贺怀远拱拱手,一个掠身,飘然远去。
***
近黄昏时分,一抹斜阳照在西郊皇陵外起伏的山坡上。这里一向冷清,来往也无人迹。忽然一阵乌鸦扑啦啦从树枝上惊起,消失在残阳如血的天际。原来是一支车队正急速向皇陵驶来。
此时路边并无什么百姓民居,更无行人客商,否则,他们是一定会被驱赶避开的。来不及避开的,也会俯伏在地,瑟瑟发抖。光看车队严整的秩序,就知道来头不小。
而在前驱、护卫、压阵车辆的簇拥下,中间那一辆金色车盖的高大马车上,赫然绣着皇族的徽标,更是显得气势非凡。这显然是皇族中人出训。在车队前方全副铠甲的御林军骑着战马作为先驱,四个导引太监举着全套伞盖,显得威仪赫赫。
车中坐着的正是母仪天下的饶皇后和当今皇帝刘义豫的独子。饶皇后是当朝首辅饶士诠之女,也是兵部尚书饶弥午的胞姐,更是执掌凤印的六宫之首。
她如今坐在豪华的车厢中,搂着自己七岁的爱子坐在身边。临时决定要带皇子来皇陵参拜,她便穿了一套隆重的宫装礼服,上身一件深红鸾凤祥云锦袍,下身一条撒花点金百褶裙。虽然薄施脂粉,却难掩一脸忧色,也面含薄怒。
饶弥午府中的管家今日紧急进宫,却向她告发了一件惊天秘闻。原来明国公陆望为了扳倒饶家,不惜从皇子下手,要以密报离间饶家与皇帝的关系。而这所谓的证据,就是皇子自出生以来,从未祭拜过皇陵。陆望把此归咎于饶皇后心怀怨谤,教唆皇子亲饶家恨皇家。
饶皇后一听管家的密报,气的浑身发抖。陆望说的确实是实情。饶皇后虽然是刘义豫的结发妻子,但是由于父亲饶士诠并非出自于贵族,一直被先太后认为是身份卑微,自始至终未用正眼瞧过她,更不认可这个儿媳妇。
就算她现在已经母仪天下,先太后的蔑视始终是她心中的一根刺。而她没有带爱子祭拜过皇陵,也是实情。现在,陆望把这根刺血淋淋地拔了起来,还要刺向她儿子的心口!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必须反击!去皇陵,堵住他的嘴!
老太婆,就算我再恨你,还是来了!饶皇后在心里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