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义豫皱着眉头,用手撑着额头,带着狐疑的眼光看着陆望。陆望清了清喉咙,说道,“臣已经研制出了药方,有信心可以彻底根治疫病。现在已经小规模适用过,效果非常好。”
还未等刘义豫发话,饶弥午就抢先说道,“那个所谓的药方,还不是要花费大量的钱财去购置药材炼制。你说的效果很好,恐怕也只是自说自话,没有什么依据。这种疫病如此难治,你凭什么保证你的药方一定能根治!我看最多也只是那些人苟延残喘而已。”
“如果只是白费钱财,我看还是不要过分投入。”饶士诠阴恻恻地说道。这场瘟疫本来就是他们一伙蓄意策划地人祸,现在正是他们想乘胜追击的时候,没想到被陆望插了一杠子。陆望的这个药方,更是他们的眼中钉。
刘义豫的眼光投向殿内的群臣。作为大夏国名义上的皇帝,他默许了达勒派兵拉走患病百姓焚烧的行径,无非是觉得他们浪费口粮与钱财,给他造成了负担。就像扔掉一堆垃圾,他想轻而易举地摆脱这些累赘。
但是,如果能把这场瘟疫彻底平息下去,对他也不无益处。毕竟,如果人口损失了一大半,那谁来给他做牛做马,供他们皇室挥霍享受呢!如果像陆望之前研制的药方一样,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患病百姓虽然不至于死,但是无法劳作,对他来说,还不如让他们死了。
所以,现在对于刘义豫来说,关键在于陆望是否能彻底治愈这些患病的百姓,让他们恢复劳动能力,继续供养大夏的统治者们。
“说说看,你怎么用性命担保?”刘义豫的眼睛盯着陆望,将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收于眼底。
“如果这个药方不能让患病的百姓恢复到正常,臣愿意以死谢罪。”陆望淡淡地说道。
饶弥午咆哮起来,“说的轻巧。你的命值几个钱?浪费了陛下的金银,去养这些废人,还要花钱买药熬药,他们配吗?”
“他们当然配。”陆望还击,“只要是大夏的百姓,就配。”
李琉璃这时又出来打圆场。不得不说,有时候琉璃蛋这样的人在大夏官场真是不可或缺的存在。每个人都明知,其实他没有什么坚定的立场。他的立场就像秋天的麦子一样,随风摇摆。风向往哪儿吹,他的头就转向哪边。他是一个跟随者,而且随时有可能变换方向。
然而,有时候,琉璃蛋就像一种粘合剂或润滑油,让那些明刀明枪变得不那么亮堂堂,多一个腾挪转移的空间。因此,虽然人人都知道他是个滑不溜手的琉璃蛋,他在朝野之间还是颇受欢迎。
在饶弥午与陆望针锋相对的时候,李琉璃又摸着他的白胡须,摇头晃脑地说道,“哎呀,两位大人不要再争执了啊。国家大事,自然有陛下定夺。我们做好臣子的本分,自然就可以了。何必做意气之争呢?都是为国效忠,为国效忠嘛。”
饶弥午气呼呼地一甩袖子,脸红脖子粗,狠狠瞪了陆望一眼。饶士诠用眼神制止了他,问道,“李大人意下如何呢?”
作为内阁次辅,李琉璃的位次在陆望之上。而饶士诠作为内阁首辅,当然是站在自己的儿子饶弥午一边,是他最强有力的后台。否则,饶弥午作为兵部尚书,也不敢和作为内阁次辅的陆望叫板。这样一来,李琉璃的态度就显得很关键了。
殿中众人都在等待李琉璃的回答。李念真也颇为紧张地看着自己的老爹。在家中,虽然李琉璃已经答应了李念真和李念娇,为救助这些百姓出力。但是,琉璃蛋是没有立场的,谁能预测他到时候会说出什么话来。李念真把自己的手搭在父亲的胳膊上,提醒他的承诺。
李琉璃脸上仍是一副无知无觉的表情,对着刘义豫,恭恭敬敬地答道,“微臣觉得,不妨让陆大人一试。毕竟,如果人口大减,今年的财政用度就要吃紧了。如果陆大人的药方真的有用,那些患病的百姓能够重新劳作,那今年的赋税,还是收的上来的。”
他的口气,听上去完全是一派公心,从财政赋税的角度为刘义豫考虑。这也正巧说中了刘义豫的心事。就连作为狄人的赤月,也不得不考虑这个现实层面的因素影响。
虽然为狄人报仇,重现京观,对赤月来说,是乐见其成,但是她毕竟是大夏的监国。如果大夏的财政破产,对她来说也没有什么可搜刮的了。
李念真此时也微微点头,稍微松了一口气。刘义豫在宝座上陷入了沉思,就连赤月也默不作声,在思索着。陆望心想,李琉璃果然是只老狐狸。让念真拉他下水,对陆望一方是有好处的。他短短几句话,就说出了刘义豫和赤月的心病。
饶士诠也是老谋深算,见此知道刘义豫和赤月都有些动摇。本来,他也是利用刘义豫贪图小利的自私心理,让他默许焚烧病民。
现在,陆望反而将了一军,让刘义豫看到了重新得到为他劳作的百姓的希望。这意味着更多赋税,更多供养,更多享受。这样一来,为治愈这些百姓所花费的金银就显得划算了。
对刘义豫来说,所谓的治理国家就是一个精巧的算盘。他盘算的,只是他个人与家族的得失成败,至于那些子民呢,根本就不在他的眼中。
达勒心里也有点焦急。他看出赤月都有些动摇。如果陆望坚持说,用他的药方可以彻底解决这场瘟疫,那赤月很有可能会同意陆望的建议。现在的赤月,虽然是白狄的公主,但也是大夏的监国。如果能让赋税增加,就意味着赤月的钱袋子更充裕。那她何乐不为呢?
此时,饶士诠必须反击了。身为刘义豫的首席谋士,他走到阶前,沉声说道,“陛下,我与户部计算过,要继续供养这些患病的百姓,以及再用新的药方买药发放,需要的花费非常巨大,国库可能无法承受啊!”
钱!还是钱!饶士诠知道,刘义豫心里在意的,除了权力,就是金钱。在今晚这场瘟疫之战中,只有钱,才能打动他,改变他的心意。果然,一听到这个论调,刘义豫的眉头又重新拧了起来。他现在陷入了一种两难的境地,既想多弄些钱,又怕现在多花了冤枉钱。
陆望看穿了刘义豫的心理。他估计了一下时间。是时候了。该让刘义豫下最后的决心了。那个人,该来了。
果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一个女人高声呵斥道,“让我进去!不准拦着我!你们这些狗奴才!”
陆望微微一笑。饶皇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