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阳成岭,随着皇帝刘义豫与饶皇后的御旨宣下,大队人马开始三三两两散开,在岭内赏春游玩。各大家族的仆人们开始麻利地准备各色器物,打水,搭帐篷,烧火。
虽然已经是暮春天气,这里还是绿草如茵,百花怒放。河水叮咚,缓缓流过山脉之间,滋养着这里的一草一叶。在河流旁一片平缓的山坡上,盛开着一大片紫色的花树。累累花朵像一个个小铃铛,沉甸甸地倒挂在树枝上,像一串串紫色的流苏。
玄千尺与贺怀远此时一左一右地陪着陆望在河边漫步,玄百里打扮成小书童,嘟着嘴牵着马跟在后头。看见这片紫色花树,玄百里兴奋地手舞足蹈,恨不得立刻奔上山坡,钻进去玩乐一番。
他一抬头,看见陆望正与贺怀远、玄千尺交谈,一边欣赏河边风光,一边说说笑笑。“什么嘛!骗我出来,又让我牵马。”玄百里毕竟还是孩童心性,难得出来一趟,心里更是痒痒的。偏偏陆望派了他一个牵马的差事,就是要约束住他,不准他乱跑。
“喂,子夜,你要乖一点。”玄百里拍了拍陆望的黑色爱驹的屁股,扳着他的长耳朵,轻声对它说道,“我偷偷去山上玩一会,你别出声啊。”子夜似乎也听懂了,乖巧地低下头。
玄百里大喜,拍拍子夜的脑袋,用鼻子亲昵地蹭了蹭。“我回来了,给你找最好吃的草。”他瞄了瞄走在前头的三人,渐渐放慢脚步,子夜也配合着他缓步河边。
眼见着贺怀远正眉飞色舞地与陆望说着,玄千尺也在旁边侧耳倾听。玄百里趁此机会深吸一口气,抬脚往山坡上飞奔而去,身影快得像一道闪电。
玄千尺与陆望此时背对着山坡,贺怀远正在讲得兴起,眼前似乎闪过了一条黑影。他以为眼睛被太阳晃花了,甩了甩头,又揉揉眼睛,才抬起头来,又往对面定睛看去。山坡上只是一片紫色花树,什么也没有。
“怀远,怎么了?”陆望见他神情有异,连忙问道。贺怀远又晃了晃脑袋,有些疑惑地说道,“没事,刚才可能有点眼花了。”陆望警觉地回头望去。这一看非同小可。子夜正慢悠悠地拖着步子走着,本应该牵着马的玄百里早已不见踪影。
“百里跑了!”玄千尺和贺怀远也立刻发现了,同时叫道。贺怀远急忙说道,“大概往山坡上跑了。刚才我看到一条黑影。”
陆望连忙对玄千尺说道,“千尺,你赶快去找百里,别让他闹出乱子。”玄千尺立刻拔腿往山坡上追去,一转眼也进了那片紫色花树。
这次陆望带玄百里出来,特意让他牵马,本意就是管住他,以免出乱子。没想到玄百里趁他们不注意,居然又溜走,跑去玩耍了。只好让玄千尺去把他追回来了。陆望看了一眼贺怀远,贺怀远点点头,转身一起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他们现在,另有要事要办。
玄千尺进了那片紫色花林,低头仔细寻找玄百里可能留下的足迹。玄百里虽然年纪小,却是个武学天才,武学造诣在玄千尺之上,一般的高手根本无法发现他的踪迹。玄千尺也只是因为同出师门,才能找得到一点他的蛛丝马迹。
他寻找玄百里,并不是担心有人会伤害玄百里。以玄百里的功夫,这世上能与他正面对抗而拿下他的高手,不会超过三个。
但是,陆望交待过,今天来参加这个踏春会的人中,有他们的强劲敌手。敌人的狡猾与凶残,并不是单纯的玄百里可以独自应付的。所以,陆望不能让玄百里落单,给对手的暗害提供机会。
陆望知道,自从他让贺怀远去饶弥午那里报信,提供了玄百里和玄千尺的情况,他们二人,已经被高度注意,进入了敌人的猎杀名单。名为师弟与师侄,他们在陆望心里,是真正的亲人。陆望绝不允许,他们二人出事。
玄千尺自然明白这一番苦心。他也在焦急地寻找着。人心的黑暗,不是自幼在山里长大的玄百里可以承受的。而玄千尺是少年以后被玄寒灼收养,带到青旻山,对人世的艰险,自然更有一番体悟。
忽然,他在一片灌木中似乎发现了玄百里的痕迹。沿着极其细微的痕迹,他一路搜索,跟踪到了花林的深处。大片大片的深紫色花海,把春日的阳光也染的带上了微微的甜。在一棵花树后,似乎有风轻轻吹过,枝条轻轻颤动。一片衣角在树后隐约闪现。
发现你了,百里!玄千尺腾空而起,飞速向那棵花树掠去,直扑树后。他双掌虚握,成擒拿之势,朝那个人影的肩膀抓去。那人似乎一惊,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是张皇地转了个身,想往前逃跑。
这明显是个不懂功夫的普通人。玄千尺心知抓错了人,身形却早已收不住,带着惯性扑向那人。玄千尺在空中急忙卸了手中的力道,一掌落下,却按在一个软绵绵的物事上。
玄千尺张着嘴,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要逃跑的人。他粗大有力的手掌按在一个紫衣少女的酥胸上,手上传来温暖而有弹性的触感。那少女也睁着一双水润的杏眼,痴痴地看着他。
“对。。不起。”玄千尺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掌还不规矩地放在姑娘身上,连忙缩回了手,放在身后。他的脸胀得通红,像被火烧灼一般,手心火辣辣地发烫。
意料之中,应该有一巴掌呼到自己脸上。他直愣愣地站在紫衣少女的面前,等着挨打。没想到,那少女起初的惊慌过后,待看清楚了玄千尺的脸,反而镇定下来,还带着一丝欣喜,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也不言语。
“姑娘,你。。打我吧。”玄千尺嗫嚅道,惭愧地低下了头。
紫衣少女“噗嗤”一身笑了,拽着自己的衣角,转着眼珠,脆生生地说道,“我为什么要打你呀?你这人有病啊,喜欢挨打?”
玄千尺更无地自容了,“我。。刚才冒犯姑娘了。”
这回倒是少女羞得低下了头,轻声说道,“你也不是故意的。但你要对我负责。”
“负。。责?”玄千尺呆呆地问道。少顷,他抬起手,摘下一支还沾着露水的紫色花枝,笨拙地递给少女,“喏,给你。”
“哎呀,笨死了。”少女跺了跺脚,有些恨铁不成钢,斜眼瞟着他。“我早就见过你。在京郊的荒原上,你那时带着兵,去救那些被拉到火葬场的患病百姓。你叫,玄千尺。”
“啊?”玄千尺惊呆了,听着少女一串连珠炮似的叙述,似乎对自己了如指掌。
紫衣少女抬起头来,勇敢地看着玄千尺的眼睛,娇声说道,“你听好了,我叫李念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