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若兰低着头进了陆府的大门。府兵头领熟门熟路地领着她走过一些弯弯曲曲的小路,绕到了后院。陆望的书房灯火通明,他还没有睡,正等着温若兰的到来。
在这如墨的夜色中,这一盏昏黄的灯光,让温若兰心中一热。在上官无妄府风雨飘摇的时候,还有这样一盏灯,为他们守候。头领拱拱手,退到院子中。她快步走上台阶,刚要推开门,似乎听见里面有说话声,便有些犹疑。
忽然,门从里面推开了。贺怀远探出头来,轻轻对她点了点头。温若兰一闪身,快步走了进去。
陆望正坐在书桌旁,静静地看着她。李念真立即站起来,走到她身边,颤声说道,“兰姨!”温若兰拉着他的胳膊,轻声说道,“好孩子,你也来了!”
李念真用力点头,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来呢!我一整夜都在担心,只是不方便露面。等在这里,心急如焚。”温若兰环顾四周,只见有一个青年人很是面生,清秀柔弱,坐在陆望旁边的座位上。
“这是。。”温若兰有些迟疑,不敢确定这名青年的身份。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陆望把自己从被紧闭的上官府中偷偷带出来,冒着很大的风险。任何一个外人,都有可能走漏消息。但看这青年人坐在房中,神色自若的样子,又看上去不是外人。
“放心,自己人。”陆望说道,“这是达勒府中的管家,云昭。”
达勒府?温若兰瞪大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达勒的管家怎么会和陆望在一起的?而且还出现在这秘密的会面中。难道,他代表的是达勒?温若兰的头脑一片混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似乎看透了温若兰的心思,陆望微微一笑,说道,“她是我们的人,和达勒不是一条心。”那青年也淡淡说道,“我的真名,叫韦朝云。”
温若兰心头一震,仔细打量着青年的面容。“你就是范元吉的。。”
“是的,他是我舅舅。”朝云点点头,把自己的身份向她和盘托出。“达勒不知道我的身份。他在回京城的路上,遇见了我,以为我是个从南方逃难而来的秀才。因为我会写写算算,让我在帐房做事。后来,又做了管家。”
原来如此!看似柔弱的朝云,居然潜伏在最凶狠的豺狼身边,做着最艰险的工作。她不由得感到一阵辛酸,走到朝云身旁,轻轻抚摸着她的头,柔声说道,“孩子,你受苦了。”她知道,陆望能告诉自己这个秘密,是已经把自己当成最可信赖的自己人。
李念真扶着她在一张椅子中坐下。她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干渴的喉咙。陆望见她的情绪稳定下来,开口说道,“兰姨,今天我们紧急请你前来,是要商量大帅的事。”
温若兰感激地点点头,说道,“今日的事,那日你早已料到了。只是,这是无妄自己的选择。连累你们,也为我们夫妇担这个风险。”
“事已至此,只有尽快将大帅救出。”陆望英俊的脸上多了一丝冷峭。“只是这流云刀的证据,实在不好推翻。”
“你相信无妄的话吗?”温若兰急切地说道,“我知道这听起来十分离奇。但是无妄那年在边境与戎人作战的战场上确实遗失了流云刀。此事我当时也知晓。只不过为了怕引起骚动,才让孙一刀秘密打造了另外一把流云刀。”
陆望点点头,说道,“我当然相信。我更相信,暖红轩的连环案并不是大帅所为。虽然所有的证据都在指向他,但这更说明,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难得陆望如此洞察细微,温若兰眼泛泪光。陆望劝解道,“兰姨,大帅的为人我是知道的。他性格直率,嫉恶如仇,对赤月和达勒更是不假辞色。当初遭到欺骗,放弃抵抗,让刘义豫引狄兵入城,后来让他痛苦不已。他不肯同流合污,才让当朝的人视他为眼中钉。”
温若兰叹了一口气,说道,“无妄如果现在也这儿,亲耳听到你这一番话,肯定会引你为知己。望儿,你才是最懂他的人。他平生不对女人动手,又怎么会连杀暖红轩的歌女和当家呢?更何况,无妄有什么理由要杀几个人?”
“理由?”陆望脸上像蒙上一层冰霜。“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我相信,到那时,上官渊被赐死的真相,也会浮出水面了。”
听到这个名字,温若兰一阵晕眩。“你是说,他们陷害无妄,肯定与渊儿被害有关?”
陆望点点头,说道,“被杀的这几个人,很可能是陷害上官渊的共犯。那天晚上,我也提醒过大帅。对方选择被害人,明显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贺怀远回想起莫虚、柔曼与金五娘被害现场的情景,说道,“他们三人都是死后被割去了一个器官,暗示下一个被害者的名字。不过,从凶手用刀的手法来看,是个高手。他们被割的地方,也留有花纹。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是流云刀的痕迹。”
“不过直到杨威的头被割,才让流云刀这个关键证物浮出水面。而杨威,正是这起连环案中的最后一人。在最后时刻才抛出这个证据,既让凶手能从容完成连环案,又把大帅陷了进去。”李念真缓缓分析道。
“杨威被杀,无妄可是待在家里,并没有外出。”温若兰仔细回想着当天的情景。“这之前,他一直有收到奇怪的信,约他出去,说要告诉他渊儿之死的真相。所以,之前那几个人被害,他都出去赴约了。可是,去了以后,又没有见到人影。”
陆望点头,“嗯,所以那晚我让大帅以后不要赴约了。不过,杨威被杀时他待在府邸里,那些人还是会栽赃他偷偷潜了出去的。这充其量只能让他减轻嫌疑,并不足以让他脱罪。”
贺怀远一拳砸在座椅的扶手上,怒目圆睁,“难道就这样让他们陷害大帅?”他与上官无妄是忘年交,又都是军人,惺惺相惜。这起离奇的连环凶案,让他又愤怒又心惊。
“我们要主动出击。”陆望双眼平视着前方,坚定地说道。“现在要尽快找到那把流云刀。兰姨,流云刀图样带来了吗?”
温若兰连忙从铠甲里抽出一个小布包,递给陆望。“这是孙一刀当年留下的图样。只是人海茫茫,要去哪儿找啊?”
“必定在凶手手中。”陆望判断,“凶手要的事上官无妄的头,现在还不会离开。一定还在城中。”
“那要尽快封城!”李念真和贺怀远同声说道。
“对!念真,你马上回府,让你父亲上奏,提议内阁共同审理此案。”陆望握紧了拳头,“这样,我们才能插进去,掌握主动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