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饶弥午耳房外偷听的玄百里听到他冷酷的话语,知道饶弥午已经动了杀机。珊瑚原本是想求救,却勾起了饶弥午的杀意,真是羊入虎口。她真是不如飞花明智。飞花尚且知道弃暗投明,她却还傻傻地寄希望于饶弥午,会大发善心搭救她。
回到府里,玄百里把珊瑚深夜前去求救的事告诉了陆望。“这早在意料之中。”陆望淡淡地说道,“饶弥午向来是个卸磨杀驴的主。他一旦知道珊瑚已经遭到了怀疑,必然会抛弃这颗棋子。”
“那这个珊瑚,是自己找上门去送死了?”玄百里问道。
陆望倒替她觉得有些可惜,“把希望寄托在错误的人身上,本来就是一种愚昧,只会葬送自己。珊瑚很快就会要自己的愚昧付出代价了。她对饶弥午来说,只是一枚弃子。想要饶弥午搭救她,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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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无妄的府邸似乎又恢复了平静。仆妇们照常开始一天的劳作。珊瑚也勉强起身,来到仆人们专用的小厨房。众人见她进来,本来叽叽喳喳的仆妇们忽然安静下来。
厨娘看了她一眼,往地上一口痰,转过脸去,对别人说道,“有人真是没脸没皮的。居然还想拿别人这当挡箭牌。亏得老爷夫人眼睛雪亮似的,没被这贼给迷惑住。只可惜啊,老爷还是心软。还让这种人在府里混饭吃。”
珊瑚知道这是在指桑骂槐地挤兑她。在昨夜之前,她还是太太跟前的红人,受到府里一众仆人的吹捧。而现在,却如掉了毛的凤凰,连鸡都不如了。
她默默地走到一张小桌子旁,捧起粥碗,一口一口地把粥吞进肚子里。这滚烫的粥,就如烙铁一样,让她心肝肠肺都被灼伤了。
更令她灰心的是,昨夜偷偷前往饶弥午府中报告情况,想让他拉拔自己一把,没想到反倒遭到严厉的训斥。看他凶神恶煞的样子,简直是想把自己一脚踢下万丈深渊。看来,昨夜贸然前去饶府报信,真是个败笔。
她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碗,走出了小厨房。按照惯例,她应该去太太房中伺候梳头了。而经过昨夜之后,她真不知还能不能踏进太太的卧房。
心神恍惚地走到温若兰的卧房门口,房门紧闭。她正犹疑着是否要敲门,忽然门开了。一个熟悉的丫鬟正端着脸盆从里面出来。看见珊瑚,她愣了一愣,把珊瑚拉到了门外。
“你怎么来了?”她轻声问道,用手指了指里头,“太太正在梳头呢。”
珊瑚哑然。伺候温若兰梳头,本来是她分内的工作。而这也是以前的珊瑚在众人面前有头有脸的原因。
但是,经过昨夜之后,虽然上官无妄已经放了她一马,但是显然已经不再宠信她。现在,她的职事已经被别人代替,孤零零地站在温若兰的房门外,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游魂野鬼。
太阳已经渐渐升起来,白日头照在院子里的草木房舍上。眼前的一切渐渐明亮起来,而珊瑚的身上却感到了一阵寒意。她魂不守舍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呆呆地坐在窗前出神。上官无妄的府邸里,显然是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然而饶弥午那里,更是回不去了。
就这么呆呆地坐到太阳西斜,珊瑚在窗前一直一动不动。她没有感受到饥饿,也没有人来叫她吃饭。她就像一个已经被世界遗忘的人,似乎要坐到世界尽头。
她倒是无知无觉,这可苦了躲在暗处的玄百里。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油饼,哼哧哼哧地吃起来。他对珊瑚的处境倒是丝毫不同情。所有人都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既然选择了为饶弥午卖命,就必须承担后果。要获得功名利禄,攀龙附凤,就要付出代价。有多少人,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现在失魂落魄的珊瑚,只不过是响尾蛇的真面目被戳穿后无奈的挣扎罢了。
眼见得夜幕渐渐低垂,珊瑚终于动弹了一下。就这么坐下去也不是办法。她终究不是铁打的人,腹中渐渐有了饥意,身子也觉得软绵绵的。叹了一口气,她缓缓起身,两眼无神地向门外走去。现在已经过了仆人用饭的时间,她也没脸再去小厨房里与众人挤在一起用餐。
玄百里见她终于动了,连忙舔了舔沾着油光的嘴唇,立即跟了上去。看她这个样子,是要往府邸门外走去。在上官无妄的府邸里面,饶弥午想要对珊瑚动手,还是比较困难的。但是一旦踏出了府门,那珊瑚就暴露在危险当中了。
看着珊瑚走出了上官无妄府邸的大门,玄百里想起陆望地吩咐,连忙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特制响箭,射向空中。响箭在空中化作一阵烟花,带着幽蓝的光芒。陆望已经镇铁川的九星门暗桩埋伏在附近,见到这信号,便会及时把消息传递过来。
满意地看着烟花在空中散开,玄百里加快脚下的步伐,跟了上去。按照陆望的布置,他只要盯紧珊瑚,并不需要出手。后面,该有好戏上场了。
珊瑚慢吞吞地在街上闲逛,在一个面摊前停留了片刻。她看着那招牌思索了片刻,便叹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坐在油腻腻的桌子前,她抽出一双有些发黑的筷子,轻声说道,“一碗面。”如果是在以前,这种廉价的小面摊,她看也不会多看一眼。而现在,她也只能将就了。
热腾腾的面条端上来了。一个方脸汉子也在珊瑚旁边地桌子旁坐下,要了一碗面。他一边吃面,一边斜眼看着埋头面碗的珊瑚。
珊瑚吃完了付了账,意兴阑珊地往外走。那汉子连忙扔了两文钱在桌上,也走了出去。在昏黄的月色下,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珊瑚靠着街边一排关了门的铺子走着,低头看着地上凹凸不平的石砖。
忽然,她眼前一黑,头上被套上一个黑色的麻袋,脖子被一双粗糙的大手紧紧勒着,口鼻几乎窒息。珊瑚惊恐不已,剧烈挣扎着,双臂疯狂挥动,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想游向岸边。
在她背后的那个方脸大汉“嘿嘿”一笑,加紧了手上的力道,把珊瑚拖进了旁边的一条暗巷。珊瑚呜咽着,嘴里发出破碎不清的词句,“你是谁?为什么。。害我。。”
“臭娘们,让你死个明白。”方脸大汉发出一阵怪笑,恶狠狠地说道,“饶府的大爷要你三更死,我不敢留你到五更。”
“是饶弥午。。”珊瑚明白了,脸色煞白,在稀薄的空气中渐渐快要昏厥过去。
“正是饶大人的命令。你就死了心吧。”大汉心一横,套紧了麻袋,打算立刻掐死珊瑚。
这时,巷子中响起了一阵尖利的口哨,从大汉背后传来。大汉不禁背上汗毛直立,忍不住转头看去。
一个带着黑色面罩的高大男子,全身黑衣,提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肃立在他面前。他像从地狱而来,带着扑面而来的杀气。
大汉心中一震,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喊叫,钢刀带着寒芒迎面劈下。他扭曲的面容定格在这一刻,汩汩的鲜血从发际间流下,身子一歪,瘫倒在地上,鼻间已经冰冷。
黑衣人松开珊瑚头上的麻袋,掀开了自己的面罩。月光照在他刚毅的脸上。正是贺怀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