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莲恍然大悟,掩嘴笑道,“飞花姑娘,可要劳你,扮一回我了。可巧,我们的身量都差不多呢。”
镇铁川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用钦佩的眼神看着陆望,说道,“这亏得大人的智虑深邃,偷天换日,让我们的飞花能够逃出生天。”
陆望笑着摇摇头,说道,“一点小伎俩罢了。戏班那边,都打点好了吗?”镇铁川点点头,说道,“都打点好了。他们会照要求办。玉莲是我们自己人,所以要亲自交待给她。”
“今夜,你就住在这里吧。”陆望说道,“也好和飞花互相熟悉熟悉。她扮起你来,也像一些。”
玉莲点点头,“陆大人,请放心。飞花姑娘如此聪明伶俐,这点事情不在话下。明天大戏唱完,我带着妆,偷偷回到府里的后院。而飞花也妆扮成我在戏台上的模样,打扮成我离开。对吧?”
“你真是个鬼灵精。”飞花刮了刮玉莲精巧的鼻子,对她又多了几分好感。玉莲亲热地挎着她的胳膊,说道,“那我们先回房好好熟悉一下吧。”
“你急什么!”镇铁川笑道,对这个门人正色说道,“明天要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不要露出破绽。你平日的动作表情,细微习惯,都告诉飞花,让她晚上好好揣摩揣摩。”
“遵命!”玉莲立即站直了身子,向镇铁川拱手行礼。她对这个门主,是相当尊敬。玉莲出身贫苦,家人为了求食,把年幼的玉莲卖给了戏班。在戏班中,无非是把这样的学徒当成了赚钱工具,动辄打骂。
没想到,年幼的玉莲虽然看似柔柔弱弱的,却性子刚烈。在被班主日夜打骂了半年之后,九岁的玉莲,在一个深夜,身上藏着一把偷来的杀猪刀,潜入了班主的房间。
熟睡中的班主被一根绳子勒住了喉咙,还来不及发出叫喊,一把尖刀就插进了喉管。献血溅满了枕头,凶悍的班主也一命呜呼。
被抓住的玉莲,在戏班的台子上绑了三天。就在戏班要动用私刑,结果她的时候,被路过此地的镇铁川发现了。他用十两银子买下了玉莲,也算是私了这桩人命案。
本以为自己会被带回去继续虐待,没想到镇铁川却对玉莲精心抚养,把她当人看待。他让玉莲选择,是否要脱离这个行当,做个普通人,老死于乡间。而那样,她也将会是一个平凡女子,从此再也见不到镇铁川。
对于把自己从魔鬼手中救下的镇铁川,玉莲从心里暗生情愫。她只想待在这个威武的男子身边,为他付出一切。所以,她选择了留下来,成为九星门的门人。
美丽的玉莲,继续做了戏子。短短十年之后,她成了名动京城的头牌花旦。她的另一个身份,是镇铁川直接指挥的秘密门人。
飞花见到玉莲看着镇铁川那炽热而倾慕的眼神,就已经对玉莲的这份感情了然于心。她自己心中,也有一段说不出口的情结。陆望,是她心底的秘密,更像天边的太阳一样遥不可及。
她被这温暖的光和热,从暗无天日的泥沼中解救出来,但却接近不了陆望这巨大的光源。他身边的那个位置,是属于韦朝云那颗光芒万丈的星辰的。
飞花只有在心里默默祝福,黯然退出。这也是她愿意带着兄长回到家乡的原因。虽然有万般不舍,但总要为自己找一个安顿的地方。余生,在家乡度过,像一个平凡女子一样度过,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大人,我想去和大家告个别。”飞花鼓起勇气,向陆望提出这个请求。她是个重情义的女子。在饶弥午府邸中,她一直都在各色人等之间周旋,厌倦了尔虞我诈的日子。
而在陆府,短短的时间内,她居然遇到了一群真心的好友,和疼惜她的长辈,还与兄长久别重逢。何其有幸!她已经心满意足了。明天,她就要永远离开这里,回到遥远的家乡。真不知道,此生能否再与这些人相见。因此,她想与他们做一个最后的告别。
陆望明白她的心思,赞许地说道,“去吧。”飞花深深地凝望了他一眼,款款下拜。她知道,这大概是此生最后一次能如此清晰地看着他了。明日之后,山高水长,而心上的人却再也难见容颜了。
这一眼中,有千言万语,都在她的眼波中流淌出来。陆望心头一震。他对这样的眼神很熟悉。朝云也曾这样深情凝望着他。也许,正是因为明日将要远行,今天或许就是永别,所以飞花才稍微放纵了一次自己的情感。
陆望心中有一种难言的情绪。飞花想要与天成一起离开,是否与想要逃避这种感情有关?他不愿意再去想。多想无用。计划已经安排妥当,一切人马都已就绪。
而且,飞花已经暴露,回到桃源县,远离这诡谲多变的时局,也是对他们兄妹的一种保护。想到这里,他还是决定故作不知,也不道破,只是说道,“山高水远,明日之后,一切珍重。”
“大人的大恩大德,我们兄妹没齿难忘。”飞花真挚地说道,“李侍郎那里,请替我转达谢意。也愿念娇小姐,能够脱离魔掌。”
“你的话,我会带到的。”陆望点点头,说道,“吉人自有天相。你和念娇,值得配更好的男子。饶弥午,他不配。”
飞花深深一拜,与玉莲一起离开了书房。安顿好玉莲之后,飞花来到院子里。在回廊上,陆宽、三娘、贺怀远和玄百里都已经站在那儿,静静看着飞花。
“飞花姐姐!”玄百里飞扑过来,把头埋在飞花怀里,眼泛泪花,带着哭腔喊道,“你不要我们了!”其他人也走了过来,围在一起,满脸不舍地看着飞花。
“傻孩子!”飞花鼻子一酸,抚摸这玄百里的头发,柔声安慰道,“我是回家,又不是躲起来了。你们以后可以去看我啊。”
“听说,那里好远好远的。”玄百里吸着鼻子,叽叽咕咕地说道。他对这个温柔又好脾气的大姐姐,是无比留恋。
那次,不懂事的他问飞花,饶弥午打算把她发配到边地去做营妓,是什么意思。当时,飞花面上一红,随后煞白,但也只是温柔地说道,“小孩子不该知道这些。”事后仍然待他如初,毫无责怪之意。这也让后来明白真相的玄百里愧疚不已。
“就你话多!”贺怀远拍拍玄百里的头,把他拉开。“别把鼻涕蹭到飞花身上。”大伙都笑了。
飞花感激地看着大家,柔声说道,“怀远,你就是我的大哥,真心帮助我。宽叔,三娘,你们就像我的长辈一样爱护我。我中了毒,三娘无微不至地在床边照料,把我这条命捡了回来。百里,你是可爱的小弟,姐姐永远不会忘记你的。”
“唉,该死的饶弥午!”贺怀远骂道,“我这么漂亮的一个大妹子,都被这厮给赶走了。”陆宽和三娘也齐声说道,“飞花,我们也不会忘了你。你真是个好姑娘。”玄百里拉着她的胳膊,认真地说道,“我们如果去找你,你可不准躲起来。拉勾!”
感动地伸出手指,与玄百里的手指勾在一起,飞花笑着流下了两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