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公公缓缓说道,“据他说,后来,有一次他,给陛下洗脚,陛下问他家乡,他说是桃源县。陛下便勃然大怒,踹了他一脚,赶了出来,发配到了皇陵寝庙。在这里,他偶然遇见了自己的妹妹飞花。”
梁天成触怒刘义豫,被赶出魏王府的往事非常隐秘。那时,只有梁天成与刘义豫两人。刘义豫问到梁天成的家乡,梁天成答说是桃源县,犯了刘义豫的忌讳,因此被打瘸了赶出来。
他冒犯刘义豫的原因,除了梁天成本人,没有第三人知道。而马公公居然如此准确地说了出来,可见此事千真万确,是梁天成亲口所述。
让刘义豫心寒的是,而自己颇为信任的亲信饶士诠,多年来,一直安排眼线,在自己身边监视自己。监视,是帝王的特权。他可以派内卫监视大臣,却绝对不容许大臣来监视自己,窥探帝王的动静。刘义豫哀叹道,原来,自己真的是孤家寡人。
一霎时,房间陷入了沉默,趴在地上的饶士诠父子大气也不敢出,只有马公公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气中回荡。刘义豫往后靠倒,用手撑着额头,闭上了眼睛。
赤月则是面带讥讽,冷冷地看着饶士诠父子。饶士诠作为大臣,居然在多年前就安插梁天成作为眼线,潜伏在刘义豫身边,监视他的行动。这简直是大逆不道。
她笑着说道,“今天真是大开眼界。大夏人总说自己讲忠孝仁义,我看这皇家不孝,大臣不忠,怎么还有脸讲什么仁义道德!”
陆望此时缓缓开口,说道,“所以我今日紧急赶进宫来,并且也请饶相爷一同面圣,把事情解释清楚,以免造成误会。陛下,我看还是把当年与此事有关的人等,传唤过来查个清楚。”
“那就查个清楚吧。”赤月淡淡地说道,“也免得饶士诠叫屈,说有人冤枉了他们。我看,让臧公公来,当着面,锣对锣,鼓对鼓,把话说个清楚。”赤月的地位至高无上,她的话是不容反驳的,一旦说出,就是命令,必须执行。
刘义豫此时心乱如麻,听了赤月的吩咐,只好抬起头,强打精神,有气无力地说道,“去,把臧公公叫来。”
很快,臧公公便被传唤到了御书房。见到一屋子乌泱泱的人,刘义豫面色苍白,而赤月则是神情冷淡,饱经世事的臧公公立刻感到气氛不对,等待着自己的有可能是凶险之事。
“臧公公,叫你来,是有件事要问你。”赤月盯着刘义豫的这个总管太监,严厉地说道,“你给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不要顾忌任何人的脸色。倘若有一个字掺假,被我查出来,本宫让你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
听到赤月如此严厉的命令,臧公公“扑通”一声跪下,“咚咚咚”地连连磕头不已,口里叫道,“公主懿旨,老奴绝对遵从,绝不敢有半点欺瞒之心。若有一字虚假,老奴愿意千刀万剐,向公主请罪。”
赤月不容刘义豫有开口的机会,点头说道,“你识相便好。我问你,多年前,你是否曾经给魏王府招收过一批小太监,其中有一个,叫做黄阿桑?”
黄阿桑!臧公公心里“咯噔”一下,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他沉思着回想了一会儿,肯定地说道,“没错,当时是招了一批太监进魏王府,那时陛下还没有登基。其中有一个挺机灵的,叫黄阿桑。”
赤月冷笑,问道,“黄阿桑,是不是还有个名字,叫做梁天成?他的真名叫什么?”
臧公公的心脏开始狂跳。他偷偷瞄了一眼跪在旁边的饶士诠父子,见他们也面色灰败,低头不语。看来,这次被召来,肯定是和那桩陈年旧事有关。到了这个时候,赤月又发了狠话,那自己可是兜不住了,要是逼得紧了,少不得要一五一十吐露出来。
“回禀公主,黄阿桑在净身之前,原名梁天成。”臧公公屏息静气,承认了梁天成入宫,改名黄阿桑的事实。
“那我再问你,梁天成入宫,是谁推荐的?”赤月饶有兴味地看着臧公公,等待着他的回答。臧公公明白了,今天这次质询,就是冲着饶家来的。他看着刘义豫,他一脸疲惫,斜靠在金椅上,表情看上去有些苍凉。看来,是时候要揭破这层纸了。
臧公公冷静地答道,“回禀公主,梁天成是首辅饶大人托我带到魏王府的。而且,饶大人还特意嘱咐,说这个梁天成很机灵,让我多照顾,派他去陛下身边当差。陛下很看重饶大人,所以我也听从了,让梁天成去服侍陛下。没想到,后来他冒犯了陛下,被赶出来。”
赤月满意地点点头。今天最后让马公公使出杀手锏,借着飞花失踪,冯禄告密,把饶士诠派梁天成做眼线,监视刘义豫的陈年往事,彻底挖出来,赤裸裸地摆在刘义豫面前,给饶氏父子以沉重打击。这一次,他们想要全身而退,可没那么简单。
“这么说,刚才马公公说的,梁天成的临终交待,都是真的了。”赤月紧紧盯着臧公公有些苍白的脸,问道,“梁天成在魏王府干了什么,你知不知道?”
臧公公有些慌乱,连忙叫道,“饶相爷当时只是拜托我,把梁天成送到陛下身边服侍,他是陛下跟前的红人,我便依言听从了。其他的,我一概不知啊!”
“告诉你,梁天成死前良心发现,已经招认了。”赤月冷笑道,“他是饶士诠静心安排,送到魏王府的耳目,派到皇帝身边的奸细。”
“这都是污蔑!那老太监对我们父子怀恨在心,凭空捏造的!”饶弥午涨红了脸,大声吼叫道,“那么多年过去了,现在又死无对证。马公公是受人指使,对我们父子下手。我愿以这顶乌纱帽担保,决无此事。”
马公公见饶弥午如此激动地指责自己,便微微欠了欠身,从袖筒里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黄纸,递了上去。“咳。。咳。。陛下,公主,这是梁天成临死时,交给我的东西。他说,是当时饶士诠亲手写给他的密信指令,指示他监视陛下,并随时报告给他。”
那张纸被交到了刘义豫手里。刘义豫扫了一眼,便知道这确实饶士诠亲笔所写。这笔迹,太熟悉了。
饶士诠多年来一直辅佐他,在通往帝位的路上,少不了他的汗马功劳。然而,他想不到的是,这双扶助自己登基的手,同时也想扼住他的脖子。权力,真是个魔鬼。
“饶士诠,饶弥午,你们还有什么话说!”刘义豫把那张纸揉成一团,扔到饶士诠脸上,冷冷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