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士诠看着那份被递到刘义豫手里的供状,心中一紧。这份供状,在他看来,极为蹊跷。之前关若飞在四次审讯之中,都不肯开口,怎么突然改变态度,主动提出要交待?
他可以肯定,有人在其中给关若飞通风报信。所以,他在御前提出了兵部天牢里隐藏着西蜀间谍的指控。
没想到,贺怀远早有准备,居然拿出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兵部天牢“间谍”名单。看到贺怀远又同时拿出了所谓的“间谍”供词,饶士诠可以肯定,这份名单是早已炮制好的。
而看到那份“间谍”名单,更是让饶士诠差点吐出一口老血。名单上的,都是饶士诠父子之前安插在兵部的眼线。借着饶士诠的发难,贺怀远反而把他们作为“西蜀间谍”,一举清除了。
那个作为贺怀远后台的陆望,居然还暗中给饶士诠补上一刀,声称是饶弥午把这些“西蜀间谍”给弄进了兵部。而贺怀远,倒成了清除饶弥午留下的隐患的“功臣”。
陆望,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捣鬼吧!看着陆望那云淡风轻的笑容,饶士诠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对陆望恨得咬牙切齿。他不知道的是,等待着他的,还有更大的暴风雨。
刘义豫接过了供状,仔细地看了起来。越往下看,他的脸色越是乌青。看完最后一个字,他双手发抖,把供状往贺怀远头上一摔,骂道,“这就是所谓的供词?悖逆之词!悖逆之词!”
这份供状,大骂刘义豫,称他是“狄人门下走狗”,还嘲笑他是个“儿皇帝”,做了狄人的傀儡。总之,是把刘义豫骂得一钱不值。
对赤月和达勒,也是百般嘲讽。赤月公主,被成为“人面兽心”,达勒则是“沐猴而冠”,占领京都的狄人部队,则被骂为“率兽食人”。
“你说,这样狂乱悖逆的胡话,你怎么还敢交上来?你的脑子是纸糊的吗?”刘义豫气呼呼地瞪着贺怀远,大声咆哮道。
贺怀远默默从地上捡起那份供状,一声不吭,跪在地上,似乎甘愿受责罚的样子。刘义豫大口喘着气,眼睛赤红,看来受了不的刺激。
饶士诠也颇为好奇。让刘义豫反应如此大,看来那供状里可是捅破了天,充满了狂乱悖逆之词。
“陛下,这关若飞是个疯子。”陆望劝解道,“我审讯了他四次,被吐了七次唾沫。你说,他疯不疯!这样疯子的话,怎么能往心里去!怀远,你也真是的,做事也实在糊涂。他写的供状,你就不看一看,再交上来。这样的东西,有什么价值?”
贺怀远低着头,轻声说道,“陛下,臣本来也是想着,这供状里的话,实在狂乱不可相信。但是,又涉及了重臣阴私,所说之事,有十分具体。臣派人去查了其中一些事件,似乎是确有其事。所以,臣不敢私自扣留不报。只有拼着冒犯天威,把这份供状交给陛下。”
“重臣阴私?”陆望扬起眉毛,问道,“贺尚书,你把话说清楚。”
贺怀远抬头看了一眼饶士诠,又低下头说道,“臣。。不敢说。”饶士诠心里一惊,怒火中烧,问道,“有什么敢不敢的?贺尚书,你说话这么吞吞吐吐,含沙射影,大可不必吧。”
刘义豫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下,摸着胡须,沉思了一会儿,眼睛里流露出怀疑之色,“你说,这里面的事件,你查证了一些,而且,还确有其事?”
“是,臣不敢说谎。”贺怀远肯定地说道。
确有其事?刘义豫缓缓站起来,看着饶士诠,缓缓说道,“把这份供状,给饶大人看看。”
贺怀远把那份供状捡起来,走过去,递给饶士诠。“饶相爷,请过目吧。”饶士诠接了过来,手有些轻微的颤抖。
这就是他今天拼命想拦截下来的供状。但是,现在当这份供状被拿到他面前事,饶士诠又有些不敢去看里面的内容。
很显然,这份供状里肯定有许多大骂刘义豫和赤月、达勒的内容。但是,贺怀远所说的重臣阴私,指的很有可能就是自己。而贺怀远所说的确有其事,是在虚张声势,还是真的掌握了什么证据?
饶士诠的脑海中迅速掠过了许多个念头。刘义豫如鹰般锐利的眼神盯着自己,似乎等待着他的反应。必须要看,而且要认认真真、完完整整地看完。
他打开了供状,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自己与饶弥午的名字出现了多次。一桩桩,一件件,许多自己在暗中干的龌蹉事,都被关若飞在供状中抖露了出来。
他是怎么知道的?看来,自己的猜测没有错。一定有西蜀的特务,在与关押在兵部天牢中的关若飞里应外合。否则,关若飞不可能知道这么多阴私,也不会如此精准地选择这个时机,抛出这一份供状。
饶士诠看完,默不作声,把供状拿在手上,脸色铁青。“饶士诠,你不想说些什么吗?”刘义豫看着他的脸色,冷冷地问道。
“陛下,这份供状里提到的内阁首辅饶士诠参与走私贩卖私盐之事,臣已经派人查过了。供状里所说的私盐贩子已经被我们抓捕了。据他招认,饶士诠大人确实是贩卖私盐的幕后首领。那些私盐贩子,只不过是给他跑腿领赏的。真正的利润大头,在饶士诠手里。”
饶士诠听了,一言不发,抿着嘴看着正滔滔不绝的贺怀远。
他继续说道,“还有饶弥午在暖红轩开设私娼一事,我也派人查过。饶弥午从宫里弄了一个叫熊公公的太监,在暖红轩当了老鸨。熊公公名为暖红轩掌事,实际上却私下里招徕妓女,与达官贵人进行私娼交易。”
熊公公这个人,饶士诠知道。他是饶皇后宫中的太监,身形高大,却一脸麻子,长相丑陋。饶皇后见他勤谨,虽然不愿意见着他在自己身边晃,但也愿意照拂些,便推荐他去了饶弥午的暖红轩做掌事。他能在饶弥午手下,搞出私娼这些事来,倒也毫不奇怪。
贺怀远越说下去,饶士诠的脸色越黑。这些事查有实据,恐怕是无从抵赖的。关若飞敢在供状里,把这些阴私都抖搂出来,说明早有预谋。而且这些事情,一查一个准,明显是被精心挑选出来,作为插向饶士诠的匕首,刀刀见血,凶狠无比。
“饶士诠,你知罪吗?”贺怀远还没说完,刘义豫就打断了他,抓起桌上一个茶碗,向地上砸去。“砰”的一声,茶碗碎成裂片。
饶士诠阴沉着脸。他知道,这份供状,完全是冲着自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