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望回到府中,高高瘦瘦的礼部尚书宗立文已经等在那里。
“大人,事情办妥了?”宗立文穿着便服,宽大的袍子挂在他身上,像一节晾晒着衣服的竹竿。他是陆显留给儿子的帮手,对陆望忠心耿耿。很少有人能想到,一向清高耿介的宗立文,居然也是陆望的人。
陆望点点头,一边脱下朝服,挂在旁边的衣架上,长长舒出一口气。
他说道,“关若飞的供状已经送上去了。饶士诠的内阁首辅位子已经被拿掉了,这次,饶系官员要受到一次重大打击。赤月已经让我主管处置这些在供状中被涉及的官员。而且,怀远也趁机把饶士诠在兵部安插的眼线名单交上去,接下来,将会对他们进行清除。”
“太好了!”宗立文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拊掌说道,“真是令我们扬眉吐气。饶士诠派系的这些官员,平日里倚仗着有饶士诠给他们撑腰,作威作福,鱼肉百姓,贪赃枉法。朝廷里正直的官员,早就对他们切齿痛恨了。大人,这一仗赢得漂亮!”
陆望平静地说道,“虽然饶系这次受到重创,元气大伤,但还是不可掉以轻心。被拔去了爪子的老虎,还有锋利的牙齿,还是能够伤人的。让你去准备的事情,进行地怎么样了?”
“已经就绪了。”宗立文神色郑重地点点头,说道,“我已经安排了可靠的人,到时候会站出来行事。”
“嗯,这事要快。”陆望皱着眉头,沉吟道,“这次供状的事情一闹,各方都对他已经起了杀心。饶士诠也是不得不同意杀他了。关若飞在兵部天牢再待下去,危险重重,饶士诠还会找机会对付他的。只有这样,才能快速了结这件事,让他尽快脱险。”
“大人,放心吧。”宗立文也知道时间紧迫,是该自己上场的时候了。“我马上行动。绝不拖延贻误时机。”
“立文,我代若飞谢谢你。”陆望动情地我住宗立文的手,轻声说道。
宗立文突然屈膝半跪,郑重地说道,“立文虽然不才,也知道国家大义。大人,我当不起您的感谢。这都是一个血性男儿应该做的。”
陆望点点头,扶他起身。宗立文便快步往外走去,走向他的战场。
宗立文走后,镇铁川从花厅的屏风中转了出来。虽然宗立文是忠于陆望的人马,但是镇铁川的身份是绝密,就算是陆望阵营中的人,也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更别说见过这位神秘的九星门主事了。
陆望遇事一向谨慎,不让宗立文看到镇铁川,也是对镇铁川的一种保护。镇铁川对此也心知肚明,心里暗暗钦佩陆望的细致与仁厚。所有加入陆望阵营,为他做事的人,都会被陆望照顾地无微不至。就算他们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陆望也会护他们周全。
“大人,宗立文并不是惯于那些官场权术之人。他去办这事,可靠吗?”镇铁川有些狐疑地问道。
陆望淡淡地说道,“可靠。正是因为宗立文平日在朝廷貌似孤立,并不拉帮结派,结党营私,所以,他才是去办这件事最可靠的人选。有些话,从其他任何一个人嘴中说出来,刘义豫都不一定相信。但是,宗立文说的,他会相信。这就是宗立文的特殊之处。”
“原来如此。”镇铁川恍然大悟,明白了陆望的用意。他拱拱手,诚恳地说道,“大人,我跟着你越久,越觉得你深不可测。布局排阵,调兵遣将,无一不精妙。你说的对,这件事,宗立文是最合适的人选。除了他,谁也干不成。”
“你据别给我灌迷魂汤了。”陆望笑着挥了挥手,“哪里有你说的那么玄乎!人心幽微难测,我不过是多见了一些事而已。这就譬如看病抓药,有君臣佐使,还有药引药渣,须要配合妥当,先后有序,才能互相作用,药到病除。人也不过是一样的道理。”
镇铁川听的越发入迷,恭恭敬敬地说道,“请大人教导。”
陆望微微一笑,说道,“那我就随便说说,你也随便听听,谈不上什么教导,最多只是探讨。这用人就像用药。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性子。药性都是有偏性的,人也是一样。”
他接着说道,“慈者不掌兵,却可做个好的父母官。不合群者不能圆融处事,却能清廉耿介,不受流俗染污。关键是,把什么样的人,放在什么样的位置上,起什么样的作用。只要用对了地方,泥巴尿液,都可入药治病,发挥奇效,何况是人呢!”
“所以,大人所用的人,千姿百态。既有贺怀远这样的人,也有宗立文这样的人,还有我这样的人。甚至连柴朗这样的人,需要的时候,也可以拿来一用。”镇铁川真是感到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与陆望在一起,真是时刻都有收获。
“哈哈,”陆望大笑道,“铁川,你没听说过吗,砒霜也可以入药救人呢!柴朗就是这样的砒霜。这次没有他,我们的事不会进展得这么顺利。”
“治国如治病,用人如用药。”镇铁川感慨地说道,“大人,我是真的服了。”
“铁川,你可是我的甘草。你这一味药,什么时候都离不开你。”陆望笑道,“若飞的供状都印好了吗?”
“印好了。”陆望对自己的肯定,也让镇铁川身上每个毛孔像被熨过那样舒服。他精神一振,说道,“在我们的秘密基地,已经印了五千份供状。就等着大人一声令下,就可以四处张贴了。”
“好!”陆望满意地说道,“今天夜里让九星门全部张贴完。不仅京都里要贴满大街小巷,而且其他城镇都要张贴,让这张供状在大夏全境街知巷闻。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让他们的丑事,传到百姓们的耳朵里去。这也是我为虎牙关死去的将士,送给他们的礼物。”
一夜过后,京都满大街都出现了一张神秘的供状。署名人是飞虎军主将关若飞。供状内容更是惊悚。不仅详细揭露了饶士诠父子和依附他们的饶系官员贪赃枉法、祸害百姓的无耻勾当,还痛骂刘义豫勾结狄人,认贼作父,号召百姓赶走赤月达勒这些入侵的狄人。
不仅在京都,大夏各地都发现了这张神秘供状。虽然官兵惊慌地去收缴撕毁,但供状的内容早就一传十,十传百,为百姓所知晓。街头巷尾的百姓,一谈起来,津津乐道的就是这张供状。
朝廷中饶士诠父子和饶系官员里的龌蹉丑闻,像长了脚一样,飞进了千家万户。而反抗刘义豫和狄人的决心,更是像星星之火一样,在每个有血性的大夏百姓心中滋长。只等时机一到,便成燎原大火。
这对饶士诠父子和他们的派系,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本来就已经在被陆望清洗饶系官员,而这张供状更是让他们的处境雪上加霜。民间的指责和仇视,让他们出门都不敢昂首挺胸。在这样强大的压力下,纷纷有饶系官员去陆望面前自首,主动交待。
刘义豫和赤月,更是暴跳如雷。赤月怒吼道,“处决关若飞太便宜他了!要让他死得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