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百里的第一课,就这样在扯淡中结束了。韦庄离开不久,陆府的门外就忽然多了大批捕快,被重重包围了。
柴朗走了出来,有些无奈地看着明国公府的牌匾。这都是刑部派出来的捕快,奉了饶士诠的命令,直接从刑部调出。
这次,饶士诠亲自来到刑部衙门,让柴朗调遣人马,直接封锁陆望府门。这让柴朗也毫无机会再卖人情给陆望了。
不过,对于柴朗来说,他毕竟是饶士诠的嫡系人马,与陆望虽然可以暂时合作,但终究不是一路人。饶士诠与陆望之间的关系已经越来越紧张,势同水火,柴朗也必然要站队,表明自己的立场。
所以,他也亦步亦趋,跟着饶士诠来到陆府。只不过,由柴朗出面,而饶士诠就坐在陆府外的一顶青盖轿子上,在幕后指挥。
当柴朗率队进入陆望的府邸中时,却发现陆望坐在正厅,好整以暇,似乎正在等着自己。陆望悠然地啜了一口茶,看着柴朗,漫不经心地问道,“柴尚书,上次来,是要找什么花轿。我们也翻箱倒柜,找出来给你了。这次,又是要来找什么啊?”
“陆大人,这次来,不是我要找什么东西。而是有人,要带我们来找一样东西。”柴朗盯着陆望,眼神锐利地在四周环顾了一圈。
“有人?”陆望貌似不解,抬起眼睛,疑惑地看着柴朗。柴朗拍拍手,从后面缓缓走来一个人。他穿着陆望赐给他的衣服,缓缓抬起了头。赫然正是被陆望从街上收留的韦庄。
“是我,陆大人。”韦庄看着坐在正厅中央的陆望,想象着把他拉下马的样子,心里涌起了一丝快意。他似乎已经浑然不记得,当他在街头被凶恶的店伙计推搡的时候,陆望向他伸出了援助的手。
“你?”陆望扬起眉毛,眼睛里似乎流露出一丝惊讶。“百里不是说,你回家去拿书本了吗?听说,你的第一课让他不太满意。”
“哈哈哈!”韦庄仰天大笑,面上的肌肉也扭曲起来,表情狰狞。“那个小崽子,就是一个土包子,老子哪里有功夫去跟他磨嘴皮子!还想学什么典籍,我看他那个毛猴子的样子,学一百年也学不会。”
他正在唾沫横飞,破口大骂,忽然一道黑影窜了过来,跳到他的背上,一双毛手闪电般地向他的脸上抓去。韦庄惨叫一声,脸上已经多了几条深深的血痕。原来是只大毛猴子,骑在韦庄肩上发威,拽着他的头发撕咬。
“抓的好,媚娘!看你还敢骂毛猴子!”玄百里从厅后转了出来,拍手叫道。“你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小爷还看不上你这臭烘烘的假书生呢。自己不学无术,还好意思来做我们府里的东席先生!你也只好教教我这个土包子。”
“柴尚书,快救救我!来人啊!把这毛猴子给宰了!”韦庄的耳朵上又被撕裂了一块,痛得大叫,连忙大声求救。
“哎呀,真是不成体统,不成体统!”柴朗嘴里嚷嚷着,作势要张罗着让随身的捕快抓猴子。没想到,这猴子倒十分灵活,从韦庄的头顶上掠过,在厅里乱窜,让这些捕快忙得手忙脚乱,也没抓住这只猴子。
陆望看得嘴角微微上翘,又想起了童年时去沧州找段夫子,在他的院子篱笆外遇见了猴媚娘。它跟着五岁的陆望,去了京都的尚书府,陪他长大,陪他上青旻山,一起分享着他的喜怒哀乐。
回到京都短短一年,陆望更想念它。在他眼里,猴媚娘比大多数人都要可爱。人的心,反而不如一只山里的野猴子,让陆望感慨万分。当师父玄空子下山将它带来时,让陆望欣喜若狂。猴媚娘,就像他的亲人一样,占据着十分重要的位置。
身手矫健的猴媚娘腾挪躲闪,弄得这群捕快气喘吁吁,挥舞着刀剑也无可奈何。终于,猴媚娘玩够了,就一跃而起,跳到陆望身边,扒拉着他的胳膊,骄傲地瞪着眼前这群上门挑衅的人。
摆脱了猴媚娘,韦庄更是恼羞成怒。他捂着自己正在流血的脸,指着陆望,大声咆哮道,“陆望,你扣留贪污宫中的木材,我已经掌握了证据。你就等着下狱吧!”
陆望一听,面上一紧,冷冷地说道,“韦庄,你不要胡说八道。说话是要有证据的。柴朗,你跟着这样一个人,如此胡闹,还有一点刑部尚书的体统吗?”
“嘿嘿嘿!陆望,你可别忘了,我可是在你府上待过的。”韦庄阴险一笑,说道,“我要是没有证据,柴尚书会跟我来吗?我就是抓住了你的把柄。今天,你可是碰着克星了。”
“把柄?”陆望站了起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才来了多久,就能找到我的把柄!别在这拉大旗做虎皮了。”
“你府里的北院!”韦庄大声吼叫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个北院里面,有名堂。”
听到韦庄喊出北院,陆望似乎身体一震,注视着韦庄,沉默不语。韦庄自认为抓住了陆望的痛脚,歪着嘴笑道,“被我说中了吧?老子今天就是带人来抓你的现行的。”
陆望倒退了几步,缓缓坐下。他沉声说道,“我听过一个故事。在冬天的田野里,农夫发现了一条冻僵了的蛇。他生起了同情心,把蛇放进了自己的怀里。没想到,等蛇得到了温暖,苏醒过来以后,却狠狠地咬了农夫一口。”
他抬起头,凝视着韦庄那张面目狰狞的脸。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痛,“韦庄,你是那条冻僵的蛇吗?我很后悔,不该同情一条蛇。因为,蛇的本性是咬人。终究是我太愚昧了。”
“你根本就不应该去看那条蛇!”韦庄仰天大笑,脸上的血污让他看起来像一个游魂。“正确的做法,是一脚踢开,连正眼也不要瞧它。可惜,陆望,你的宽厚,让你软弱。所以,你必须要付出血的代价。”
他挑衅地盯着陆望的脸,“被咬的滋味,好受吗?”
陆望缓缓摇着头,咬牙切齿地说道,“多谢赐教。我会记住,这一口痛的滋味。”
“柴尚书,还等什么!”韦庄转头看着柴朗,急切地催促道,“我知道证据在什么地方,快跟我来。别让他们有时间做手脚。”
柴朗点点头,招了招手,向陆望展示了一道刘义豫的搜查手令。他说道,“陆大人,陛下已经下令搜查了。我只有秉公办理了。”
陆望知道,一定是饶弥午把情况报告给饶士诠以后,由饶士诠紧急入宫,向刘义豫要了一道搜查手令。
他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站了起来,说道,“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