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的陆望,静静躺在自己的床上。他身上已经重新换了一遍药。当然,用的并不是刑部大牢的金疮药,而是陆望的师父玄空子留给他的药。
在玄空子下山那次,他曾经把这药用在玄空子乔装的病人身上。这种药,有去腐生肌的功效,能让受到外部创伤的病人迅速恢复。三天之内,就可以下地走动。可以说,这是世上最珍贵的外伤用药。所以,陆望很自信地将它用在了自己身上。
给他换药的是三娘,他的乳母。虽然知道陆望这一身的伤是故意所致,三娘还是阵阵心疼,不住地埋怨道,“你呀,真是不知道疼惜自己。”
在他的肌肤上,一道道血痕触目惊心。嫩肉翻卷出来,皮肤破裂,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虽然贺怀远当时下手已经掌握了分寸,但是也不得不真刀真枪,把鞭子往陆望身上招呼。苦肉计,如果不苦,别人怎么会相信呢!
陆望感受着身上一阵阵清凉的药意,轻声笑道,安慰三娘道,“其实,并不怎么疼。怀远下手很有分寸,只是把皮肉刮开了,让人看着可怕些。这样才有效果。你看着好像挺吓人了,其实内里并没有伤筋动骨,只是跟跌了一跤擦破点皮差不多。”
“你呀~”三娘戳了戳他的额头,爱怜地说道,“就是死鸭子嘴硬。这哪里是破点皮的程度!我还有眼睛,看得出来轻重。你为了能让他们相信你受了重伤,吃了多大的苦头啊。这鞭子打在身上,哪能不痛的!”
“嘿嘿嘿,”陆望笑起来,眼睛完成了月牙,像个顽皮的孩童。“三娘,我就是皮粗肉厚,不碍事的。”
三娘为他换好药,叹了口气,将被子拉过来,盖在陆望赤裸的背上。“幸好有这玄空子大师配的药,阿弥陀佛!真是万幸!”
陆望说道,“就是因为有师父这药,我才放心让怀远用鞭子抽我的。你放心,不出三天,这一身的伤,就能好了大半。而且痊愈以后,身上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也就是被拷打的当时疼一会儿。我有功夫的底子,这不是什么过不去的坎。”
三娘拍拍他的头,轻声说道,“你可要记住一点。千万护住自己周全。否则,我这个老婆子,到了地底下,是没脸见你娘的。”她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三娘背过头,抹了抹泪,就推门出去了。
陆望乍一听见三娘提起自己的亲生母亲,蓦然一愣。他的记忆中,那个影子始终是模模糊糊的。在幼年,她有时会在陆望的梦中出现,带着一张依依不舍的脸,决然而去。成年以后,陆望能回想起来的,关于母亲的一切,就是家庙中的那个隐密的牌位。
这个家中,有太多的秘密,让他不解又困惑。父亲的遗诗,像一个谜语,让他看不懂,解不开。三娘的欲言又止,仿佛又在暗示他,这些是他所不应该知道的。
陆望叹了一口气,揉揉发胀的额头,决定不再想这些事。反正,再想下去,也是无解。现在应该考虑的,是下一步怎么走。
晚饭后,贺怀远到了府里。这次,赤月已经下令,让贺怀远搬回陆望府邸,以便让陆望就近“监管”。这让贺怀远雀跃不已。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搬了回来,不用再走那条密道。而且,他也可以就近照顾被他打伤的陆望。
推开陆望的房门,他正趴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层锦被,房中燃着一盆熊熊的炭火。室内倒是温暖如春。贺怀远一打开门,带进了一股冷风。他连忙把门关上,懊恼地说道,“我真是笨手笨脚的,开门太急了。”
陆望并不回头,也知道来的是谁。他在床上笑出了声,“你这个蠢东西,哪有开门不可能带进风的呢!东西都搬回来了?”
贺怀远轻手轻脚地走到陆望床前,坐在床沿,答道,“本来就没几件东西。我那个所谓的兵部尚书府,就是个空壳子。睡觉的地方而已。每次来府里还要偷偷摸摸。这回搬回家了,总算舒了口气。”
“赤月知道你是我的人,私下也暗中拉拢你,把你当做一颗重要的棋子。所以,不会为难你的。”陆望说道,“你反咬饶弥午一口,说是他胁迫你毒打我的,赤月有了这个台阶下,更不会拿你做文章了,只会稍微处罚,意思意思而已。他让你搬回来,还是想监视我。”
“嗯,我也知道她有这个意思。”贺怀远说道,“她还是想让我发挥一颗棋子的作用,当好她的耳目。”
“所以,那时我让你亲自拷打我,还是个好主意吧。我说过,只要你亲自动手,过后,不但不会受罚,还能搬回府里来住。”陆望把头埋进枕头里,十分放松的把背部对着贺怀远,闷声说道。
“这。。亲手挥鞭,真是让我恨不得砍了自己这双手。”贺怀远闭上眼睛,不愿意再回忆当时的情景,双手摊开在空中,又无力地垂下。“不过,大人你真是料事如神,不但把每一步都算对了,还料定赤月会下旨让我搬回来。”
“这是当然的。”陆望淡淡说道,“在赤月看来,饶弥午能挟持逼迫你毒打我,说明你对我也并不是绝对忠诚。让你在我身边当耳目,十分适合。其实,她不是让我监管你,而是让你监视我。”
“呵呵,这倒是。”贺怀远挠了挠头。他小心翼翼地把陆望身上的被子掀开,看了一眼已经上药的身体,倒吸一口冷气。担心陆望赤裸着背脊会着凉,他又迅速地把被子盖上。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陆望正色说道,“你在府里,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替我看好府邸,挡住所有外来的干扰。”
“我明白。”贺怀远郑重地说道,“大人放心,这段时间,我会谢绝府中一切来客,不让外人踏进房中半步。这个房间,我会安排人手看守,只让信得过的几个人进出。”
“这样甚好。”陆望点头,“不过,万一发生意外事件,我也留了后着。总之,一切由你主持。宽叔和三娘会配合你。”
“大人,”贺怀远顿了一顿,轻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动身?”
“三天后。”陆望轻描淡写地说道。
“三天?”贺怀远吃了一惊,急忙说道,“这。。也太仓促了。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啊。”
陆望冷静地说道,“三天足够了。我身上的伤,三天之内就可以好了一大半,就可以起身了。余下的,我在路上再处理一下,不会有大问题。”
贺怀远担忧地说道,“大人,你这次去西蜀,真的不能让我随行吗?我担心,路上。。”
“不行!”陆望的表情很坚决,“你太引人注目。而且,这里需要你坐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