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进听到要搜查他的随行车辆和人员,慌的六神无主。他哭丧着脸向陆望求情,陆望板着脸孔,就是不应允。管朝升偷偷瞄着艾进的脸色,知道陆望已经踩到了艾进的死穴。
“艾尚书,你这样哭哭啼啼,纠缠不休是什么道理?”陆望不耐烦地看着艾进,呵斥道,“谁让你要整出这样的事情来!好好的押运的差事,你不去干,非要跟着我进云州城。进了城,你也不安分,还要越俎代苞,私自收取赋税。你居心何在?”
陆望一连串的质问,让艾进哑口无言。本来,他就应该押着云州铁矿的铁矿石,去兵工厂。但是,他却缠着陆望,死皮赖脸地要跟着进云州城。收取赋税本来是陆望和贺怀远等人的职分,他却要横插一杠子,暗中活动,私自收取赋税。
现在,帐册被陆望当场缴获,艾进被抓住痛脚,面对铁正如山,纵然巧舌如簧,也是无法辩驳。不过,即便如此,让艾进把赋税全部移交给陆望,他也就认栽算了。只是陆望居然又提出要对他进行大搜查,这让他彻底慌了手脚。
自己的车辆,是万万搜查不得的!艾进在心中叫苦不迭,不由得怨自己太过贪婪,向要沾上收取税赋的油水,结果偷腥不成,反倒惹了一身骚。交回税赋事小,搜查他的车辆,那才真的会出大事!
艾进心里明白,他那些随行的车辆里,装的都是见不得人的东西。他从京都到云州,沿途经过的州郡,无论大小,都要停留。打着押运特派使的旗号,这一路上,他所过境的州郡,都被他刮去了三尺地皮。
那些州郡长官,有些为了讨好当朝红人艾进,有些为了通过他向饶士诠进贡拉关系,有些慑于他户部尚书的权势,都向艾进缴纳了“过路费”。他们向艾进所缴纳的贿赂,无非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
艾进一路走来,所收受的贿赂十分巨大。在云州,他也接受了管朝升奉上的贿款,私吞了不少金珠财宝。而他这沿途搜刮所得,与在云州所得到的财物,都放在随行的车辆中。包括记载着贿赂详情的秘密账本,也在他的亲信纪老二的身上。
如果陆望真的对艾进的随行车辆和人员进行大搜查,那么,艾进那些见不得人的金银财宝,还有那本记载着许多肮脏交易的账本,就要曝光在陆望的眼皮底下了。
更糟糕的是,艾进也是饶士诠的代理人。这些贿赂中,也有饶士诠的一份。在纪老二保管的那本帐册里,还记录了饶士诠的分成。这些东西,要是落在饶士诠的政敌陆望手里,那艾进的前途也就彻底完蛋了,只怕脑袋也难保。
自从在云州郊外遇见陆望一行以来,艾进便被自己的贪欲牵着鼻子走,一步步滑落进了陆望为他准备的陷阱之中。
现在,陆望以要彻底清点移交税赋为名,要下令搜查艾进的随行车辆和人员,让艾进也无法反驳。如果他拒绝搜查并反抗,那就说明他自己有鬼,不敢让陆望清点彻查税赋。
艾进虽然是饶士诠的红人,但税赋却是刘义豫和赤月公主最看重的财税命脉。陆望在税赋这一点上,向他发难,就是饶士诠出面也救不了他。
而如果让陆望真的搜查,艾进也会因为受贿索贿事发而被捕,同样走投无路。把饶士诠牵扯进去,到时候更是没有人来救他。
此时的艾进,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四处碰壁。他嗓子冒烟,心里像被油锅煎煮着,对陆望的质问,一个字也回答不上来。蓦然间,他急火攻心,一口黑血涌上来。喉头一阵腥味,污血便如箭一般喷洒出来,直射在墙面上。
艾进看见墙面上那星星点点的黑色血渍,惨叫一声,身子一软,便歪歪扭扭地向旁倒去,瘫倒在地。
昏倒的艾进被抬了出去。他的跟班纪老二,被唤到管朝升房里,惊恐地看着脸色铁青的陆望等人。陆望冷冷说道,“你们艾尚书,今天受了刺激,身子不大好。你下去照顾着。这些跟来的家丁和下人,也不可随意走动。否则一律捆起来,先打三十大板。”
纪老二不知所以,唯唯诺诺,惶惶然退了出去。管朝升追了出去,轻声对他说道,“你主子醒了以后,来告诉我一声。我去看看他。”
艾进来云州期间,与管朝升一向称兄道弟,好得蜜里调油。纪老二因此对管朝升也颇为信任。他听了管朝升嘱咐,悄悄问道,“管刺史,你一向是与我们老爷交好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看陆望的脸色,简直像要吃人一样,好生吓人。”
管朝升连忙摆摆手,示意他小声些。“唉,真是飞来横祸。事情败露了。陆望知道了我们私下里收取赋税的事,在那里大发雷霆呢。”
“啊?”纪老二脖子上青筋暴起,眼睛瞪出,气鼓鼓地问道,“是哪个嚼舌头的,坏了我们的好事?我去做了他。”
“就是你们艾大人自己。”管朝升叹气道,“他总叫我仔细些,自己却不谨慎。我们尽心尽力在各地收税,他还嫌少。今儿个,他拿着收税的帐册,来向我兴师问罪。正好陆望路过,就冲进来,把帐册抢了过来。艾大人见帐册落入陆望手中,便也认了。”
听了这话,纪老二垂头丧气地说道,“真是晦气!怎么就偏偏让陆望给碰上了呢!我们艾大人也真是不晓事。云州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收得了这些税上来,已经是不错了。他还这山望着那山高。唉,这个陆望不是个吃素的。”
“可不是呢!”管朝升捶胸顿足地说道,“陆望说,要大搜查艾大人的随行车辆和人员呢。艾大人就急得昏死过去。”
大搜查!纪老二也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慌张地把管朝升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我们老爷昏过去了,管刺史,你可得帮帮我们!我们那车上,装的都是一路上那些州郡孝敬给老爷的金银财宝啊。我身上还有一本帐册,记载的都是收取这些财物的细目。”
果然在纪老二身上。管朝升一番连哄带骗,纪老二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便把身上的秘密和盘托出。
“这可怎么是好!”管朝升一脸急迫,“陆望马上就要搜查你们了。你是艾大人的跟班,第一个就逃不了。这帐册不就落在陆望手里了吗?”
纪老二都快急哭了,双腿打颤。他拉着管朝升的胳膊,抖抖索索地说道,“那帐册里,还记着饶士诠大人的分成呢。陆望可是饶大人的死对头啊!会把我们往死里整的。”
“还好你碰上了我。现在还有救。”管朝升眼珠一转,轻声说道,“我是不会让陆望得逞的。这样吧,那些随行车辆,我想办法拖住陆望,这一两天内不让他搜查。你的帐册,赶快交给我。他们断然不会搜查到我身上。”
管朝升一向被认为与陆望不和,是水火不容的政敌。纪老二当然相信他的允诺。他连忙把管朝升带到藏帐册的秘密地点,掏出来交给他。“管刺史,我这条小命,可要靠你搭救了。”